寒风呼啸,山林间落下的雪也渐渐变大了。
丁小春因为在青牛大师面前大声喊叫被忍无可忍的王蔷夫一脚踢到屋子的角落里去了,但他还是难掩一脸的喜色,刚才大师告诉他他心中的挚爱小丫姑娘不是不喜欢他,只是被自己采得花“扎”到了——青牛道童解释了半天“过敏”的意思丁小春还是没能理解,所以只能告诉他小丫被他的花“扎”到了,而且每次都扎!
可罪人是花就好,丁小春喜滋滋的想着,最多下次跟大师学一种在萝卜上刻花送给小丫。
王柴见没丁大娃碍事了,便直白对青牛道童问出刚才问过的问题。青牛道童这时候倒是没神棍,小小地两道浓眉都聚在一起了,还是按老习惯开场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知是山里人淳朴还是出于对青牛道童的信任,王柴把刚才焦大脚提出的建议也一股脑抖了出来,没有半点要隐瞒的意思。青牛道童细细地听了,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同意大脚的看法,但我还想补充两点……”
听青牛大师有建议要说,大伙都聚精会神起来,因为每次青牛大师总能给他们带来更好更全面的建议。“焦大脚的提议很好,但还是有些不足。这场大雪后,我们最多只能在附近的山里放挖些陷阱,因为再远些我们人手不够而且不熟悉。这样波及面比较小,食物有可能达不到预期标准。我建议这样,我们不但要设置陷阱还要踩点观察,哪些山头的走兽飞禽动静多些,我们就专门在那些地方多放点,而且一旦有活兽入陷阱我们不妨让它多叫唤,吸引更多的活兽前来,多多益善。”
屋子内极静,只有青牛道童那稚嫩的声音在讲述着。“咔”的一声木枝断裂的声音打断了这安静的气氛,众人将目光都转向屋子角落的“罪魁祸首”处——原来是丁小春听得入神不知道踩断了一支枯树枝。他瞧见大伙儿调头都来瞧他,难得这往常脸皮甚厚的人臊红了脸,腆着声音道:“俺不是故意的,俺真不是故意的……”说着又觉得自己这不算大错啊,一直道歉干啥。便一个个回瞪回去!
青牛道童也不去理会他,继续说道:“这另一点是,我们也不能单单指望这山里的禽兽,等雪停了,你们可以在村口空旷地方撒点黍米高粱什么的,罩个细网,就村后头老姜家那渔网,有雀鸟来吃了你们就撒手,就咱们这山子里那些雀鸟的尿性,保证一网能网住二三十只……”青牛大师还没说完就被丁小春兴奋的打断:“还有这法子?大师你咋不早点告诉俺,俺以后天天网鸟也不愁吃了!”
“罪过!”青牛道童啐了他一脸:“这只是救急的方法,咱们讲究的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断枝叶不断根茎。照你这吃法,这三五百里陆浑山里的雀鸟早被你吃绝了,到时候你家后生吃啥去!”
丁小春又被说的臊红了脸,但心里想着俺以后一年撒个十几次总行了吧。而且也不让你们看见,更不让你们吃着,就送给小丫吃!馋死你们。
青牛大师也不管丁小春这混球,补充最后一点道:“最后是咱们村后山有个小溪涧,回头你们铺点厚野草厚树枝上去,让山涧结冰快点。等这山涧结冰了你们在这厚冰层中间开一个洞,保准时不时有大鱼跳出来。”
这个建议别说丁小春了,连王柴都听傻了,木讷道:“大师,你是说开个冰窟窿就有鱼自动跳出来?”
青牛道童愣了愣,敢情你们不知道“卧冰求鲤”的时候啊!二十四孝哎!而后想了想,“卧冰求鲤”那个孝顺后母的自虐狂王祥应该也就在这几年干出这事,现在在陆浑山中,与外界消息断绝,他们不知道也很正常。青牛道童也不多做解释,总结道:“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诺。”王蔷夫知道青牛道童已经把该回答的回答完了,倾身拜服道:“恭送青牛大师。”
其他猎户见状也赶紧拜服道:“恭送青牛大师……”
青牛道童“庄严无比”的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趁众人都低头叩拜的时候赶紧活动活动双脚,要说这古人真是作死,坐不好好坐,非要“跪坐”,虽然这几年来已然习惯这当今世道上流社会才有的礼仪,但还是疼麻啊!难怪古代文人普遍长不高,指不定就有这“恶习”的原因使然。还没等青牛道童转入后室,庙门忽然传来“嘭嘭”的敲门声,吓了屋内众人老大一跳!
王柴第一时间捡起自己身边的砍刀,对着四周紧张的猎户们压了压手,皱着眉中气十足的对外喊道:“什么人?”
“王兄弟,是俺,老丁!俺和村长他们赶回来了!”门外响起一个中年汉子的声音,虽然略显憔悴,但格外的洪亮。还没等王柴开口,丁小春早就喜上眉梢的大喊大叫跑去开门了:“俺爹回来了!老爹俺可算把你盼回来了!老爹你给俺们带了啥好吃的?”
这孩子……王柴无奈摇摇头,随便他去了。
丁小春迫不及待的在丁小夏的帮助下打开庙门,还没见自家亲爹一眼,先吃了一脸扑面而来的飞雪,冷得他连忙大叫一声:“冻死俺了,冻煞俺了!老爹这门外风雪这么大你咋不跟俺说一声!”
丁大贵见自家儿子见面第一句竟然是抱怨起自己来了,气得给了丁小春一脚,哭笑不得的大骂道:“你个贼奶娃,你爹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你倒好,见面先数落起老子来了!怎么,是皮厚了还是皮痒了?”
丁小春在村子里一向眼高手低,心里嘴上没服气过几个人,可这小魔王再逞能,也不敢在自家老子面前吆五喝六,忙连滚带爬的跑到屋子中间火堆边取暖去了。
丁大贵本是村里除了蔷夫王柴之外的第一猎户好手,这次陪着村长出山一路上也是他披荆斩棘开路开山,这回交易结束赶回村来,只见他身上背着两个背篓,腰上挂着好几个葫芦,手腕处还系着好几个小麻袋——用青牛道童的话来说,真可谓武装到牙齿了。
丁大贵除开丁小春这个没皮没脸没臊的大儿子,夏秋冬三个小儿子还是很老实的,见自家爹爹背着那么多东西,赶紧上去想帮忙搬点。丁大贵紧两步走进屋内,给身后的人腾出通道,然后又喊几个儿子赶紧帮助别的叔叔伯伯。
跟着丁大贵进来还有七八个中年汉子,都是村里的乡亲,这回王柴等人也坐不住了,连忙过来帮忙卸货。几乎每个汉子背后都有一个大背篓,不是装的粮食就是一些衣裳年货,而且每个背篓都装得满满的,丁小夏丁小秋这些娃子接过的时候还差点没被带甩出去,还好王柴扶了一手。这些中年汉子一个个背的时候都觉得背上是整个村子的希望和期待,所以不但不嫌多反而个个嫌少,就连焦大脚这些搬货的人也看的笑逐颜开。王柴扫了一遍,心中一动,忙问丁大贵道:“丁家兄弟,今年怎么好像多了……很多年货?”
丁大贵似乎早料到王柴会提问,裂开嘴笑道:“这都多亏了孔明先生。”
青牛道童站在一旁如遭雷击,心中声音如打鼓,砰砰砰砰——孔明先生?这个名字在历史上可是鼎鼎有名,而且现在这时代也正好对上,难道真是传说“神助攻”“全开挂”“蓝红全满”的“三国第一大牛”诸葛孔明诸葛亮?青牛道童控制住自己即将跳出的小心脏,鼓起勇气问道:“是……是……是哪个孔明先生?”
丁大贵这时候才发现站在身边的青牛大师,神色慌张的忙跪倒在地,口中慌张道:“小人不知大师在此,罪过,罪过!”
青牛道童连忙扶起丁大贵,也劝住了那些刚进来也跟着丁大贵跪拜的汉子,春风拂面道:“不知者不怪,再说丁家兄弟和各位兄弟如今是我们村的大英雄,给我们带回来这么多过冬食物,我怎么可能不夸奖反而怪罪你们呢。”说到这青牛道童卡了卡,终于继续刚才的那个问题:“大贵兄弟刚才说的那个‘孔明先生’……到底是何人?”
“是胡先生……也叫孔明先生……”丁大贵激动道:“俺们那时候刚到镇子上换东西,那些外面的泼货还说什么世道不好,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俺呸!他们就是想克扣俺们斤两!俺们当时不服了,那些泼皮还想动手,都说孔明先生出现的早,不然俺老丁早打得他们不知道自己亲爹亲娘是谁了!……这孔明先生带着身边的什么‘亭长’‘三老’一出现,那些泼皮立马都不敢说话了。后来村长上去搭话了,俺们也听不懂,就知道还那‘亭长’出面让那些泼货多换了好多东西给俺们。”说完丁大贵还喜滋滋的笑了。
胡先生?这是什么鬼?青牛道童心中跟系了无数线团一样纠结,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啥后来?”丁大贵一愣,不假思索的说道:“后来孔明先生就跟着俺们一道回来了。”
什么!孔明也来了?青牛道童这回不纠结了,只是一阵说不出道不明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