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显然对许都的道路比小胡旦这个号称呆了一年的小迷糊清楚多了。不过左拐右拐了三条街,小胡旦便开心的大叫起来:“这地方我认识,再拐过去就是‘山神’客栈了!”
扁豌心中暗叹,你这“马后炮”来的也太晚了吧……
幸好小胡旦是真认识路,在拐过一个街口之后,扁豌三人便看到了“山神客栈”那四个古朴的小字。由字见店——字不大但大气磅礴,而且这四个字写得如行云流水,显然笔者落笔时心中已有腹稿。扁豌刚想赞美两句却瞧见客栈牌匾左下落款处赫然印得是“颍川胡孔明字”,顿时赞美改成吐槽了!
这原来是自家那便宜师父的墨宝……
但想必小胡旦那句“老板和我爹爹是好朋友”没说错,胡昭也算当世名士,能提笔给人留字的,的确是好友;而店家敢这么制成牌匾挂出来,也说明心中把胡昭放在重要的位置。那么对于老友之女自己的小侄女,这位周老板应该是会收留的吧?
既然到达目的地,扁豌便赶紧向带路的老汉道谢:“多谢老爷爷领路,晚辈已经到地方了,在此祝老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晚辈这就进去了。”最后还加了两句讨喜的词。
老汉很是自然的接受了扁豌的祝福,而后在扁豌三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拉着板车在“山神客栈”门口停下,施施然推门进去了。
甘蓝诧异道:“这老伯原来也住这啊?”
扁豌无比痛心道:“我刚才还向他告别来着呢!”
小胡旦忽然拍着自己的小脑袋大叫起来,“我想起来了!”
扁豌被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想起什么来了?”
小胡旦指着“山神客栈”的大门颤抖着说道:“我见过这位老爷爷!”
扁豌疑惑道:“你见过?”
“嗯。”小胡旦猛点头:“就在去年,也是在‘山神客栈’里,我见过他和另一个人在比剑!”说到这小胡旦又是猛得叫了一声。
扁豌被吓得不轻,愤愤道:“你又怎么了!”
小胡旦的眼睛里冒出怒火,小手握成拳头状,恨恨道:“我全记起来了,当时爹爹为了保护我背后还被这个老头划了一刀呢!”
“什么?”扁豌很是诧异,那个便宜师父还有这么英勇的时刻?
等等!
扁豌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很不对劲儿!
——送你们入梦!
——这里是许都!
——我去年在许都呆了一年呢……后来搬到了“山神”客栈……
——我见过这个老爷爷……
——当时爹爹为了保护我背后还被这个老头划了一刀呢!
那么现在……我们就在这许都城里,而我们三个人里来过许都的只有胡青兕……扁豌上前几步拉住一个路过的行人,带着揣测问道:“请问……现在是哪一年?”
那行人正在避雨匆匆赶回家呢,被人抓着问这样的傻问题心里当然不爽,可一见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问也不好计较什么,只能认倒霉回答道:“今年是建安元年,小孩儿这天下这么大的雨,你别在外面玩了,赶紧回家去吧。”说完又是匆匆就走了。
建安元年!!!
去年就是建安元年!
没,没错!扁豌目光炯炯的回望着还在生气跺脚的小胡旦,心中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们,一起穿越到小胡旦的梦里来了!
入梦,这第一个入的梦,便是胡青兕的许都梦!
可是——扁豌脑中快速跳出好几个疑问,为什么是在许都?又为什么是在这时候的许都?小胡旦在这时候的许都到底发生过什么?而他们这次进入这个梦境,到底应该做什么?怎么样才能破开这个梦境清醒过来?
扁豌抬头看着许都城漫天飘泊的大雨,心中想到,或许过几天,就是曹司空迎接汉献帝搬迁入许都的日子吧?他在去年就听说过,曹操迎接汉献帝入住许都之前许都城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所以有部分人便议论纷纷,有说是上天不让皇帝迁都许都的,也有说是上天为了皇帝入住许都所以下雨来清洗了一遍……可到底是不是就是现在呢,扁豌真猜不准。
很难得的一次,扁豌对规划之后要做的事情,迷茫了……
不对,也不能说迷茫,至少扁豌知道了刚才的老爷爷对眼下的情况很重要,毕竟他的身份,肯定很不简单。
这样想着,扁豌带着小胡旦和甘蓝进入“山神客栈”。
……
此时许都的另一处。
沈宁轩扶着脸上黑眼圈浓重的戏志才上了马车,随后对司空府的管家拘了一礼,也跟着上车了。
车厢外雨势愈重,寒气逼人,而车厢里木盆火炭烧得正旺,又有锦裘被褥,暖炉御寒,戏志才一进来眼皮便止不住的打颤了,人靠在车壁上裹着锦被脑袋一点一点的。沈宁轩上来瞧见这一幕,顿觉有趣又心疼,劝慰道:“先生连日操劳,现在终于结束了,便小憩一会儿吧,到府上了我再唤你。”
戏志才摇摇头,苍白的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倦色,哑着声音道:“谨卿,你是知道我的,我等不起啊。”
“先生!”沈宁轩忽然脸色一僵,默然道:“慎言。”
“明日的宴会府上通知下去了么?”戏志才忽然想起什么,温声问道。
沈宁轩点点头,“已经通知了,这点小事先生还是不用挂心。”
“小懒人呢?”戏志才又问了一句。
沈宁轩淡淡道:“这几日都守在门外,……现在,应该就在这马车附近吧。”
“这孩子也真是……”戏志才苦笑一声,道:“以后我不在了,烦劳谨卿多多照看。”
“在下会的……”沈宁轩下意识答应了才察觉戏志才的前一句,不由又僵着脸说道:“先生,慎言!”
“谨卿啊,你这样的性子生活会很无趣的。”戏志才打趣道:“不如趁我现在眼不花手脚能动,给你订一门亲事,如何?”
沈宁轩面无表情的跪坐在自己的腿上,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涩,也没有丝毫的恼怒,只是继续淡淡道:“先生,慎言。”
“哈哈哈哈……”戏志才觉得调戏自己这个小跟班很是有趣,但继而又好像想起什么,神色黯淡的摸了摸衣怀里的小暖炉,却赶不走身上那股巨大的寒意,他也是淡淡道:“你就让我多说两句吧,不然……我可能再也说不了……”
“先生……”
沈宁轩讶然回头看去,戏志才已经靠在车壁的锦被里,开始安睡了。沈宁轩木木的回想着戏志才入睡前的最后一句,终于无法保持住自己脸上僵硬的神色,慢慢崩溃蹦踏,流露出一种孩童般的留恋光彩——
“先生,请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