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谁何。是汉代的一个特务机关,也是一个官职称谓。组织机构就如同唐朝的“丽景门”、“不良人”;宋朝的“内军巡院”、明朝的“锦衣卫”、“东西两厂”和清朝的“粘杆处”。
郭嘉翻弄着官印,官印就是刚才他一直捧在手上的木盒子里装的东西。刚那些白衣童子灰衣管事就是瞧见了他手上拿着的这木盒子才确认统一的喊他“大谁何”。而他现在也确认了,这许都的大谁何组织的创立者,就是已故的谋士戏志才!
戏先生啊戏先生,你果然一代英才惹得上天都看不下去了,曹军还未站稳你就已经开始发展情报工作了,这眼光已不止高瞻远瞩了……
主公啊主公,这种累死人的活你咋能交给我呢?!!!要死人的……
荀文若!程仲德!我跟你们没完!……
想了想荀彧和程昱家中的藏酒,郭嘉的心情终于好了很多。
“启禀大谁长,这是近期主公钦点的最紧要的情报。”一灰衣领事捧着一册书纸递给郭嘉。郭嘉心中一乐,这主公还真看重这“大谁何”和“直指绣衣”,单单这撰写入册的用纸便价格不菲了吧。他点头接过,脸上没有之前的那种轻松娱乐之态。
入眼第一页便是纲领提要,总共十则。这十则并不是说明他们这整个情报部门只收集了这十件事,然后编辑成册,只是这十件事为曹操钦点,对于曹氏集团来说眼下最重要的十件事。其为首的便是关于袁绍在幽州的战事进度!郭嘉轻点点头,表示赞许,这明眼人都能看出袁绍和曹操将会是这北方大地上的两大雄主,所以此时不时刻关注彼此的战事进度那才是庸人浅视。
郭嘉忽然想起昨晚见到的田丰那张呆板甚至有些呆滞的脸,不知道袁氏集团里是否也有类似于“大谁何”这类情报组织,也不知道会是谁跟自己一样不幸在主持——审正南?逢元图?郭公则?许子远?沮公与?荀友若?亦或者是他天元皓?
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自用,郭图争而妄动,许攸贪而不治,沮授擅而少纳,荀谌隐而不发,田丰刚而犯上。
郭嘉摇摇头,多想无益,还是继续往下看吧。第二则看得郭奉孝眼皮一跳!
关注陛下日常及亲近大臣情况,事无巨细!
郭酒鬼这回真的是酒醒人惊了!
这是什么鬼?这是要撂挑子造反么?连皇帝陛下都敢监督?
不过……郭奉孝淡淡一笑,这才是我想追随主公啊!
这汉帝,郭酒鬼想起汉献帝入许都来的一系列所作所为,讥讽一笑——是该监督监督了。
其后是关于徐州吕布、淮南袁术、宛城张绣等等的监督令条,这些郭嘉觉得隶属正常范畴,不过……最后一条第十则追查胡昭去向,郭嘉有些疑惑。
这胡昭胡孔明和郭嘉也算得上老乡,都同属颍川治下,也见过几面,知道其不但文采出众书法超群,而且智谋治世之能也深不可测。但郭嘉没想到的是,主公竟然把招揽人才也列入这十则之中,可见主公对人才的渴望。
而这胡昭,则是主公渴望人才中的第一人!
胡昭胡孔明啊。郭嘉淡淡感慨,翻到第十则那一页,郭嘉快速的过了一遍,眼睛停在“隐入陆浑山中”这句,久久不动。
“来人。”郭嘉哑着嗓子叫唤。
“大人。”一灰衣领事上前。
郭嘉转了一下眼珠,淡淡问道:“之前是否有传来陆浑县附近有黄巾余孽的消息?”
“请大人稍等。”灰衣领事赶紧朝一白衣小童招了招手,而后倾身在那小童耳边嘀咕两句,小童立即点点头,转身跑去众多的“藏书塔”中。过一会儿,那白衣小童又回来了,恭敬地递给灰衣领事一只竹筒。灰衣领事挥挥手让他下去,而后恭敬地把竹筒呈在郭嘉面前,道:“这是陆浑县近期巨细情报,请大人参阅。”放下竹筒后,便自觉后退几步。
郭嘉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打开那竹筒——这是近半年陆浑县的一些主要情报,毕竟如今天子式微群雄并起,而曹军的“大谁何”又属草创,波及的范围也不过治下这近二州之境地。陆浑又属空白之地,能有这一竹筒的情报也很不易了。
竹筒经过特殊加工,竟无一般竹子的生涩扎手,且微微有点扑鼻的墨香。郭嘉旋开竹盖,瞧见其中如筷子般竖立着几根细管,每一根管中都细细收着几份纸卷。郭嘉挑出其中一根,发现细竹管身还刻着小字,就蚂蚁般大小,以标注时间之用。
郭嘉挑选了一番,找到一根离现在时间最近的细竹管。小心从细竹管中抽出纸卷,再细细的展开纸卷,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小字,郭嘉小声读出来:“建安元年九月,陆浑县东有一树遭雷击二次……”
那灰衣领事见郭嘉阅读小字有些吃力,小声的提示道:“建安元年九月,陆浑县东有一树遭雷击二次而不倒,百姓奇之……”
郭嘉诧异的抬头,“你都会背?”
“是。”灰衣领事点头道:“经过属下手的情报属下都会细细研读,直至背咏。”
郭嘉登时眼睛放大,鼻吸加重,小声抱怨道:“那你特么还弄那么久给我拿这竹筒干嘛?”
“这是取情报的流程,属下怕大人不知,所以演示一遍。”灰衣领事恭敬说道。
郭嘉脸皮微动,似乎强忍着体内的煞气逼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咬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沈宁轩。”灰衣领事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掐到新上司的愤怒值顶点,依旧淡定道:“表字谨卿。”
“哦?”郭嘉狐疑道:“你表字何人所取?”按道理三字者为平民,比寒士还差一轮。可这位平民上来的领事不但气度非凡,而且表字不俗,故有郭嘉如此一问。
沈宁轩眼中一动,语气越发恭敬:“是戏先生所取。”
郭嘉闻言一笑,果然是这位大才的前任。他不再纠结表字问题,直白询问沈宁轩道:“陆浑山一带可有黄巾踪迹?”
“有。”沈宁轩这回不绕弯了。
“多少?”
“约百余人。”
“多久之前的消息?”
“就在这九月的情报中,先生如果读下去便知。”
郭嘉:“……”他忽然有种掐死人的冲动。但他马上又忍住了,沉思一会儿对沈宁轩道:“我们可以调动‘直指绣衣使者’么?”
沈宁轩点点道:“可以。”
郭嘉取过桌上一根令箭,递与沈宁轩,淡淡道:“通令陆浑一境的‘直指绣衣使者’向县亭借民兵,我们要趋赶这一百多黄巾贼人,入陆浑山!”
“先生是想?”沈宁轩在戏志才身边多年,也不是凡俗之辈。
“借刀趋人。”
“把握多少?”
郭嘉把握着竹筒,淡淡道:“五五开。”
“那先生不怕主公这边?”
“五五开是说请动胡孔明出山。”郭嘉一笑,笑容中仿佛智珠在握:“而胡孔明的性命,我十成把握担保他没事。”
沈宁轩微微松一口气,小心接过郭嘉手中的令箭。可这回,郭嘉却一下子不放手,玩味的看着他,道:“你刚才担心我?”
沈宁轩脸上难得露出惊讶的神色,不是惊讶郭嘉猜测到,而是惊讶于郭嘉的直白。但他也是直白之人,肯定道:“是。”
“为什么?”郭嘉步步紧逼。
“先生很像戏先生。”沈宁轩露出迷茫难过的神情:“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位先生了。”
“嗯。”郭嘉感受到对方的坦诚,松开了手。
“属下告退。”沈宁轩点点头退下。
留下郭嘉一脸凝重的坐在石桌之后,四周来来往往那些白衣童子和灰衣领事好似没看见这有一个上司一般,自顾自忙着手头上的事情。
片刻后,郭嘉微笑抬头。
——戏志才啊戏志才,看来我郭奉孝这段时间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你的影子!
可我堂堂颍川第一帅哥难道会输给你这个影子么?
笑话。
郭嘉伸着懒腰起身,不想了,找荀文若和程仲德讨酒去了。
……
小半时辰之后,一骑快马飞速离开了许都,带着“直指绣衣使者”的令牌和最新的指令。
荀彧和程昱坐在司空府一处水榭亭中,温着酒欣赏这旧年新雪。
荀彧放空许久,被雪中一只飞过的灰雀惊醒,感慨道:“奉孝此计,仲德你怎么看。”语气却没那么疑惑,倒像是自言自语。
程昱一直饮着温酒,倒酒的空隙才慢吞吞回了一句:“比你我有魄力。”
“可……”荀彧却忽然卡壳,浑然不知下一句该说什么。
“奉孝不是说他有把握保住胡昭的性命么,我们还担心什么。”
荀彧惊起回神,“对啊,我们还担心什么。”
“对啊,你们在担心什么?”微雪中,郭奉孝一人一伞,踏雪而来。
荀彧深深吐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拿起酒杯对走来的郭嘉道——
“小酒正温,君欲饮否?”
郭嘉哈哈一笑。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