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子妙又站在二楼的窗栏前,目光似水,不知是在想什么事。
鹿慕和若水挤在他身后的一张方榻上,方榻前是一张小木桌,桌上放着些时鲜水果,但那时期也确实没什么水果,火龙果榴莲猕猴桃荔枝想都不用想,别说生长地在千里之外的南方,就连被人发现可不可以食用还两说呢。桌上的水果盘里就放着些本地的桃干杏仁酥,而后搭配着西域那边来的哈密瓜、葡萄和石榴。两个小女娃身着街上那些做工女仆穿的短袖小袄,下身裙裤也是只到脚踝,露出两双白嫩嫩青葱葱的小脚丫,各自瓜分着桌上的果仁正不亦乐乎。
到底是若水懂事些,她探头瞧着正一人依窗发呆的自家先生,用胳膊肘顶了顶吃得浑然忘我的鹿慕,担忧道:“先生怎么又一个人发呆了?”
小鹿慕正手上抓着一大把葡萄在撕咬呢,好不容易咬住一颗大葡萄眼神流露着享受的神色就被若水撞了一下,吓得她差点没把葡萄卡在喉咙里,赶忙大口咀嚼了一遍白了若水一眼吐出嘴里葡萄皮,埋怨道:“我们家先生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身在这陋室小楼里,心里装得可是家国天下,他那天不忧伤发呆那才是见鬼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小若水不乐意了,再怎么说也是自家先生啊,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等等,呸呸呸!先生才不是狗。
“那你说怎么办?”鹿慕才不理会身边这个一直向先生献殷勤的心机女,说完这句又管自己吃葡萄去了。
小若水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好放弃了。但只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心道:“我们可以去找胡先生来开导先生啊!”
“胡先生?”小鹿慕吐出嘴里的葡萄皮,哼哼两声:“胡先生现在只怕比我们家先生更忧伤忧郁吧,找他还不如找青兕来陪我们玩。”
“对啊。”一提到“青兕”小若水才想起来这两天好像这位小伙伴没来自己这窜门了,她狐疑道:“青兕这两天怎么没见她来我们这,不会是生病了吧?”
“去去去,别胡说。”小鹿慕被笑若水说的心里一突,以前胡先生刚搬来的时候小胡旦可是天天往她这里跑的,可这两天真没见到她的身影,不会真感冒发烧了吧?想到这她也没心情吃葡萄了,晃着白嫩嫩的脚丫子对若水道:“要不……我们去看看她?”
“可是先生这……”小若水觉得小鹿慕的话题转得太快了,怎么一下子就跑到去看望小胡旦了,主线是自家先生为什么不开心好不好!
“你就整天整天先生先生先生,好像没了你先生会死掉一样。我们家先生是个大人了,难不成我们离开一会儿就不行了?”小鹿慕实在看不惯小若水这种以子妙为中心的生活状态,终于忍不住吐槽道:“再说青兕也住在这间客栈里,我们就出个院子拐几个弯就到了。”
“好吧……”小若水被鹿慕说得小脸一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有顺着她的话应答下来。
“那你去跟先生说。”小鹿慕赶紧顺藤而上。
“你!”小若水瞪大了眼睛,小脸蛋因为生气而变得气鼓鼓的,可爱极了。
“好姐姐,你人最好了,你也知道最近先生看我不顺眼,我要是去问他肯定不会答应的。”小鹿慕开始撒娇,还带着糯米般的小鼻音。
小若水“哼”了一声,还是不情不愿的起身,穿上方榻下的木屐,一阵小跑“咚咚咚”的来到子妙的身后,眼神亮晶晶的开口道:“先生。”
子妙其实在听到小若水的木屐声的时候就清醒过来,然后听到小若水的叫唤,嘴上变出一丝微笑,转身对若水问道:“怎么了?”
“那……那个,青兕最近都没过来,我和小鹿担心她有什么事,所以想问下先生,我们能不能去看看她?”小若水是平时很少跟别人提要求的性子,哪怕现在只是一个很常见的拜访她就觉得不好意思。而后她听到内心很不想听到的一个答案。
“不行。”
“为什么不行!”小若水还没反应过来方榻上的小鹿慕就炸毛了,本来以为十拿九准只是走个过场的请示竟然被自家先生给驳回了,这什么情况嘛这是!
子妙忽然笑了,笑着回答道:“因为等下你们胡先生和小青兕就会过来,所以你们不用专门去一趟了。”
“真的?”小若水疑惑的问。
“先生怎么会知道?”小鹿慕直白的反问。
“这个……”子妙笑得很神秘,“天机不可泄露嘛。”
显然对这个敷衍的答案很不满意,本来坐在方榻上的小鹿慕开始躺在榻子上左右打滚,而且边滚还边叫唤:“真是的!先生又开始糊弄人家了!真是的真是的!……”
小若水对子妙的话还是很相信的,虽然他也疑惑多年都没出院子的先生怎么会知道胡先生和青兕等下要来呢,但身为一个合格的侍女小若水还是多问一句:“那要给青兕准备她喜欢吃的甜糯糕么?”
子妙还没回答小若水便先听到方榻上小鹿慕传出一声惊叫,她立刻回头去看小鹿慕,只见她指着子妙和小若水背后二楼窗台外大叫道:“我看见有两个人掉下去了!”
什么?小若水第一时间张大了嘴巴,回过头愣愣地看着子妙。这件事已经超出她的思考范围了,只有让自家先生来解决。
子妙皱了皱眉头,暗叹一声,该来的还是会来。想到这里子妙对小若水和小鹿慕嘱咐道:“等下的事情自有先生处理,你俩都退到书房里去。”
小若水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先生这么神情严肃对自己说话,想来这次的事情肯定是大事,她立刻收起所有心思对子妙道:“诺,若水肯定会好好看管住小鹿的。”
子妙见笑若水如此善解人意,微笑的点点头。而方榻上的小鹿慕就不乐意,什么叫一定会看管好我,说的我好像一直是在添乱一样!她磨着牙齿对子妙大喊道:“为什么我们要躲进去,我们都是大人了,有什么事是我们不能参与的!”说着还不依不挠的想下榻穿起木屐。
结果子妙轻轻挥了挥手,一颗小石子正中小鹿慕的胸口,顿时她就定住不能动了。子妙轻轻摇摇头,过去抱起小鹿慕就进了书房,小若水跟在他的身后。
……
江懒随着王越从屋檐上飘下,他下落时还左右打量了一遍。
这是一个客栈里的小院子,应该是给比较重要的客人或者主人家自己居住的。院子里有长廊有荷花池有假山有花丛矮树,还有一座两层的小楼,想来客人或主人家就是在这里居住的。在下落的过程中江懒还听到了一声女童的尖叫,看来院子的主人家已经发现了他们俩个不速之客。
王越背向地面,面朝上方的江懒,而江懒则反之,持剑直直的刺向王越。王越虽然背向大地,但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快坠到地面之时快速的一个“鲤鱼翻身”,脚尖落地之后又飞向荷花池中间,颤巍巍的站在一株枯荷的枝干上。
手里,还是那把普普通通的铁刀。
江懒手中的子剑直刺地面,剑身在他的控制下弯成一个大大幅度,接力之后一个回落站在荷花池边,眼神还是紧盯着王越不放。
“两位!”二楼窗栏边的子妙忽然出声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何必在在下的家中动粗呢?”
江懒是背对着小楼,而王越是正面对着子妙,一般人面对这样的武林高手对决早吓得避开了,可这位文弱书生打扮的男子却还在二楼窗台懒洋洋的看着自己,咦,他手上还拿着一串葡萄?王越冷笑道:“你想阻止我们?”
子妙忽然露出一个很天真很无邪的微笑,苦恼道:“在下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敢劝阻两位,只是两位这真刀真枪的,在下只怕会破坏了此院中的景致,哪怕不破坏景致,损坏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好。”
江懒觉得身后这位说得有趣,好看的眉头一挑,淡道:“瞧你那小气劲儿,今儿你这院子要是坏了什么东西,你算一个数,去戏府领钱好了。报上我‘江娘子’的名头他们不会不给。”
“江娘子?”子妙淡淡道:“只怕你江娘子也赔不起我这院中的景致。”
“真是呱噪。”王越冷哼一声,将背后的“女冠剑”取下,轻轻一抛,宝剑便落入书生子妙的怀中。“此剑为‘女冠’,是当年洛阳第一女伶倾家荡产托铸剑名师而铸,价值够你这客栈的好几倍,现在就押在你那,你还有什么好说[m.kanbaapp.com]。”
“有意思,有意思。”子妙笑道:“听过王子师送貂蝉的,现在又见王安睿送女冠,真是有意思。”
王越瞳孔突一收缩,开口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