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春虽然生得五大三粗,胆子也不小,但毕竟还是刚入门的猎手,想起自家老爹平常所授的那些关于山狼的凶性,不由也为青牛道童的行为捏一把汗,“大师,你确定你知道怎么养狼崽么?”
青牛道童瞧了他一眼,直白道:“不知道啊。”他穿越之前从没养过什么猫猫狗狗。
丁小春担忧道:“那要是养着养着发狂了咋办?”
青牛道童瞧见雪白饕餮吃饱了,帮它擦了擦嘴,道:“这万物都是有灵性的,且不说这‘狐死首丘’、‘燕晚归巢’,就今日白天你自己破冰求鱼不也正好证明鱼有其灵性么,有灵气的动物有心,知道谁对它好谁对它不好,所以会报恩知恩。”
丁小春大惊道:“那我们晚上还吃这有灵性的鱼!”
青牛道童若无其事道:“没事,鱼的灵性只有七秒。”
丁小春狐疑:“七秒?”
青牛道童在桌子上敲了七下,然后耸肩道:“瞧,就这么短。”
丁小春:“……”
小胡旦跟母亲请示过后,悄悄拉着小丫的手过来。见青牛道童和丁小春聊得很神秘,便探头过来问:“你们在聊什么?”
丁小春瞧见小丫过来,喜形于色,抢先解释道:“大师在帮他的两只狼崽喂食。”
“狼崽?”小胡旦刚才一直在陪母亲,不知道狼崽的事,好奇道:“什么狼崽,我看看,我看看,是山上的狼么?”说完伸手就想去拨开青牛道童怀里的毛毯。
青牛道童目露凶光,张嘴欲咬,吓得小胡旦赶紧把手又缩回去,气愤道:“真真是小气,给我看一眼又怎么了!”
青牛道童道:“这段时间你们谁也不能看不能摸,这小狼崽刚失去父母,落入一个陌生的环境,现在都还处于惊恐紧张的状态,不能过分刺激它。要让它先适应一段时间,至少熟悉我的气味,这样它就会把我当亲人,有我这个亲人在它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小胡旦不服气道:“我为什么不能当它的亲人!”
青牛道童挑衅的瞥了她一眼,“你母亲让你养么。”
“……”小胡旦一时哑口无言,急得小鼻子都冒出汗水,可爱极了:“我讨厌你。”
青牛道童云淡风轻,“说的你好像喜欢过一样。”
小胡旦又被青牛道童顶回来,一句话哽在喉咙发不出,气恼不已,便转换策略,央求于比她大上好几岁的小姐姐小丫。可她不知,小丫和丁小春早就被青牛道童洗脑多年了,惟青牛道童的命是从,反来劝说她应该听大师的话,缓几日再看那小狼也不迟。
青牛道童瞧那胡青兕眼红气鼓,欲哭未哭样子,情知也不好太欺负她,装不情愿道:“好吧,你过来,我可以给你远远看一下,但不能碰。”
小胡旦眼泪瞬间就收了起来,嘴角绽开一个欣喜的微笑,但马上想到是青牛道童得罪了自己,自己现在应该是要生气的,又立刻把笑脸给收了起来,傲娇的把小脸一扬,道:“我不看。”眼睛却一直偷偷瞧着青牛道童怀里的毛毯。那毛毯里有两小块鼓鼓的凸出,还不时一动一动,显然就是那两只小狼崽。
青牛道童逗她:“真不看?”
小胡旦天生交战不到一会儿,立刻改口道:“不……我要看!”
青牛道童心道:果然还是小孩子的心态,逗两下就又哭又笑的。他也不想想他自己这种三十多岁的性格才是孩子中的奇葩。
他对小胡旦招招手,小胡旦小心翼翼的靠近两步,然后他掀开毛毯的一角。在桌上烛火的照明下,小胡旦惊喜的看到有一白一杂两只肉呼呼的小狼崽在毛毯里“蠕动”。那小狼小眼只留两条缝,显然还未开眼,但身上已经长着浅浅短毛,一只白一只黄黑杂色。小胡旦看得很是心动,小手不由自主的想伸过去摸摸,但刚抬手就见青牛道童眼睛瞪着她牙齿要上下打磨,显然是告诉她如果伸手的话就真咬了。小胡旦这才不情不愿的缩回手。
“上菜啦!”丁大贵从酒馆的后厨过来,还没进前堂就大喊了一声。今天的这“鱼宴”由他来统管厨房,这最后一道压轴菜,当然也是由他来上。只见他两手端着两个大碗,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包头束衣打扮的厨娘和伙计,手里也端着一个大碗。这东汉末年肯定没有什么光滑的景德镇瓷器盘子,也没有什么岳州窑啊徽州窑,有的只是山中巧夫自己手雕木刻的木碗竹器。而现在这些个木碗上,正一条条排放着烤的外焦里嫩的烤鱼。
这烤鱼的手法,当然是他们的青牛大师教授于他们的。
烤鱼这道菜,其实历史悠久。一般大家都会在一些古装电视剧武侠剧里面看到,女主角和男主角落魄山里或者荒岛,男主角总能找出一根非常适合做鱼叉的木棒,削尖了木棒的一头,制成一个最原始的鱼叉。然后走到溪里或小河里,注意这时候水一定要过小腿,然后对着那些自由自在游泳的鱼来一个特写,再是男主角眼神一亮,嘴角一扬,以“快狠准”的方式一下叉中了小鱼。然后就开始从鱼嘴横入细枝,架于火上烤。连鱼肚子都没洗干净,鱼鳃也没取,有没加任何作料,这种鱼其实说实话没那么好吃。
而青牛道童生在东汉末年,味精、盐、辣椒这些配料就别想了,幸好汉代已有了铁器。他就按现在铁板烧的原理,整出一平面大锅,架在光滑石块堆成的天然灶台之上。这时候铁器也是稀罕玩意,为了这口大锅青牛道童拿出了自己自制的火折子托村长每年一次去山外换,足足换了三年才凑齐这些用铁。再由村里的铁匠打了一个月,才到达他满足的标准,而后放在这家酒馆当镇馆之宝,原因无他,这家酒馆就是他自己开的。
起初村民们很不解,但青牛小师傅人聪明又帮了村里不少忙,村民都感激他,所以帮忙捎带铁器也无怨无悔,就是不知道他这锅是做出来干嘛的。之后青牛道童就向他们展示了什么叫烧烤!
他挑了一条草鱼,约有三四斤重。鱼洗净,去鱼鳞,破开鱼肚清理鱼内脏,再掏干净鱼鳃。这一手法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看得一旁的村民心疼极了,这不是败家的行为么?
再切片葱白和老姜,这些又是青牛道童收刮到的好宝贝。对于孜然粉、番茄酱那种神器,青牛道童只能望洋兴叹了。然后在平板锅上倒入存了好久的猪油,中火在下面烧着,不到一会儿平板锅里的猪油香味就起来了,单就这味道就馋了村民们好一会儿。青牛道童再将身上划了几刀的草鱼放入平板锅中,那锅子架在石头上,青牛道童在边上也放了一个石墩子,方便他爬上爬下,不然就平他的身高怎么够到的锅子。
之后这些撒调味料、给鱼翻面的事青牛道童就交给了丁大贵。在做之前青牛道童就聘请丁大贵先生成为他的副厨长了。那细细的葱末姜丝撒入煎得细嫩细嫩的烤鱼身上,还加了点醋——加了蒜头配制的老陈醋。
出锅后的烤鱼虽然少了盐辣之味,但鱼肉鲜美,葱香扑鼻,使人胃口大开。三两下就被村民抢食而光。而最大一块鱼肉,被青牛道童拿到青菜大师面前——那时候的青菜大师只能佝偻着身子坐在青牛道童让人给他坐的木质轮椅上,全身瘫麻,目光呆滞,嘴巴还时不时漏出一丢丢口水。青牛道童知道,这种病在后世叫“中风”。那个收养他纵容他发挥着他超越东汉眼光的慈祥老人,在他生命的最后一个年头里,中风了。一切起居饮食,都由青牛道童来照顾他。当然青年道童知道自己还小,所以也让丁家四兄弟来帮忙,由此与他们四兄弟比之别人要更为亲密。
而这道烤鱼,青牛道童也交给了丁大贵。现在丁大贵放了十几条鱼上去烤,有草鱼、鲫鱼、鲤鱼等等,而且还时常更新菜谱,在洗净的鱼肚子里加水萝卜和一些果蔬高粱,使其更别有风味。
胡昭一家子是第一次看到烤鱼此类别致的吃饭。虽然不是没听过见过别人烤鱼,但如此正式干净和味美的烧烤,还没吃过。
小胡旦更是在小丫的教授下,学会用手撕开鱼皮和鱼肉,嚼得那叫一个“嘎吱”脆啊。胡夫人也难得没去管教女儿,夹起鲜嫩的鱼肉慢慢咀嚼吞咽,停不下嘴。更离谱的当然是掾哉,说是为了这好吃的烤鱼,更要跟大家喝上三百杯!
青牛道童翻了翻白眼,敢情白喝的酒你就能随便来是吧。他搬了椅子坐在了门边,怀里小狼许是感受到了寒风,动了动身子,青牛道童忙将毛毯又裹得紧了些。
屋内热闹似火,屋外白雪寒人。
这是他来这东汉的第六个年头了。
今年是建安元年。
建安五年,官渡之战,北方大地定局;
建安十三年,赤壁之战,三国格局开始出现。
那么自己,将在这乱世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