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外一个小渡口。
  现在正值下午时分,烈日真毒,小渡口边根本就没人在。除了偶尔会有河里的鱼儿冒出水面荡出一些涟漪之外,也就蜻蜓青蛙这些小物点击水面时能发出些声响了。可在小渡口不远的河道边上的芦苇丛里,庞统心心念念的那个流匪幕后头目薛择金,就躺在一条小舟上,悠闲得小声哼曲。
  小舟两条并列,都藏在茂密地芦苇中,若不是有人撑着船橹凑近看,根本发现不了。而另一条船上也躺着一个人,是一个中年人,但他显然没有薛择金那种优哉游哉的心情,时不时在小舟上翻个身。当他又一次翻身弄到小舟荡漾影响薛择金这条小舟时薛择金不满了:“你要躺就好好躺着,这么动来动去干嘛,怕别人不知道这里藏着两条船啊。”
  那人磕磕碰碰道:“薛哥,您老是大人物见惯了看淡了,可我不是啊。你说小七带着那七个人进城能完成任务么?”
  “我们要相信小七他们。”薛择金懒洋洋道:“毕竟他们现在已经进城了,我们再着急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还不如放松心态等着他们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那人迟疑道:“那还需要等多久,不会让文聘查到我们那个山谷吧?”
  “还早着呢,那是你薛哥我千挑万选的……”薛择金话还没说完,忽然耳畔听到一阵哭喊,他一愣之下大喜道:“成了!小七他们成了!”
  ……
  襄阳城中一如既往的平静。哪怕北方战乱不休东部袁术独领天下风骚东南部孙策强势崛起,可跟荆州的中心襄阳都没什么直接关系。
  小七带着其他七名贼众混进来其实很容易。薛择金挑选他们作为行动人首先就因为他们是荆楚人,口音和行为习惯都相差不大,其次他们八个都混迹世道多年,这种混进城的小事如果还难倒他们,他们干脆在刚才来的时候直接跳船淹死在河中算了。
  八人或独自一人或两人搭伙成功的混进来之后都前前后后走进一条没人的小巷子。然后其他七人凑在小七的面前问道:“七哥,接下来怎么办?”
  小七抬头望巷子外瞧了一眼,然后低声对七人说道:“薛哥来之前有吩咐,我们先去找到城中那些大家大户,然后放火烧,烧得越旺越好。等城中乱起来的时候你们要趁乱大喊有贼人要攻城了,知道么?”
  “知道了。”其他七人应道。
  小七这时认真了扫了面前七人一眼,道:“我知道我们这次的行动可能十死一生,甚至一生都没有。但我们都是薛哥从战场上救回来的,薛哥对我们有着救命之恩,现在,就轮到我们报答他的时候了。”
  七人显然来的时候就有这样的觉悟,目光中根本没有动摇的眼神,有的只是坚毅,是慷慨赴死。小七这时脸上也不知是喜是悲,淡淡挥手道:“行动吧。”
  “诺。”七人转身离去了。
  ……
  荆州州牧刘表府上。
  刘表居客厅中央位置,两边的下手各坐着蒯良、蒯越两兄弟和蔡瑁,这三人是他最亲近的智囊。他正面色铁青的听着底下的亲兵的汇报——
  “现襄阳城中四处起火,已知被烧的有蔡府、蒯府、习府、马府、杨府等,平民居所不计其数,城中能用的人手具已赶去救火。而且城中现流传着有一伙儿流匪潜入城中,城外还有三万人马正准备攻城……”
  “好了!”刘表忽然出声打断亲兵的汇报,多年身居高位的他竟也露出气恼之态:“还三万人马,他怎么不说许都的曹操杀过来了!”
  蒯良起身道:“主公息怒,别中了贼子的奸计。其实从刚才的言论中我们可以知道,这点火者好像没什么针对目标,大户他也烧,寻常百姓他也烧,怕是就想激起城中的恐慌。而且每户人家只是边边角角烧着,根本就不像是要烧尽全城的样子。所以可以断定城中确实有贼子潜入,但人数根本就不多,可能就十来个。现在主公只要下令关闭城门然后派兵在城中进行排查和安抚。以子柔之见,此事可平。”
  “兄长之见有理!”蒯越也起身补充道:“可惜现在城中维护军人手不够,不知离襄阳城最近的军队在哪里,何不先调来镇压那些宵小之声。”
  蔡瑁适时出声道:“文聘将军的三千将士正在几十里外剿匪,正好主公调令一下,令其前来襄阳镇压。”
  刘表眉心一皱,脸色不悦道:“仲业就在附近剿匪么?襄阳城附近哪来的匪患?”
  蔡瑁继续道:“便是那袁公路的溃军逃入我荆州境内,文聘将军一路追了他好几天了。”
  刘表诧异道:“竟能让仲业追了那么多天,那伙儿流匪人数很多么?”
  “呃……”蔡瑁一时竟卡壳,过半响儿才尴尬道:“听闻……就四十多人……”
  “什么?”刘表不可思议的看着蔡瑁,然后从蔡瑁的眼神中看到“真诚我没骗你”的感觉,简直要抓狂了:“才四十多人就值得我荆州第一大将跟在屁股后追了好几天,现在还调了三千将士去剿匪?这传出来我荆州的威名都直接扫地了!”
  说到这刘表暴怒起身道:“来人,给我传令给文聘!让他火速带着他的三千兵马滚回来见我!”
  在一旁的蔡瑁有点悻悻然,幸好他顾忌庞德公的颜面才没说出这是庞统的注意,不然就真有好戏看了。
  “诺。”亲兵赶紧退出去传令去了。
  ……
  没过多久,一匹快马就从刘表府中出发,穿过襄阳城的街道,然后从北门出去,一骑飞尘朝庞统和文聘跑去了!
  薛择金站在北门外,面带冷笑的看着那飞快远去的快马。
  他的身边就刚才躺在船上的中年人,和满头大汗的小七。小七看着缓缓打开又缓缓关上的北城门,声音哽咽道:“薛哥,他们……应该是出不来了。”
  薛择金一动不动:“再等一会儿。”
  小七小声道:“别等了薛哥,城门已经关上了,就算还有兄弟幸存也出不来的。而且我们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薛哥你平时对我们的大恩大义,现在正是我们报恩的时候了。所以兄弟们都没什么怨言。”
  薛择金淡淡道:“再怎么没怨言也是我害了他们,怨不怨言不在他们,我自己心里听得见。”
  说完这句他深深回头看了一眼襄阳城的北城墙,这里面,有他七个兄弟,他不能忘也不会忘。
  他薛择金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个人。叶甲和他手下那四十多个人尊敬他敬重他,可他该撒手的时候一个都不会心软,下令连敌人带“自己兄弟”都射死了。而自己手下这帮人少一个他都会觉得心疼。可能在他看来,现在身边的才是兄弟,之前那些……只是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