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柴摸了摸地上的血迹,扫了眼雪坡里的两具尸体——一具人头分离,一具左臂齐断胸中中刀。看两人的穿着打扮,应该就是丁二娃嘴里的那俩黄巾贼了。那么照现场的情景来看,应该是焦大脚成功杀了这两人然后不知所踪。
看来平日对焦大脚,还是小看了几分。但心里也松了口气,至少说明焦大脚还是活着的。
“柴哥,林子里还有一具尸体。”一猎户在附近的林子里细细找了找,出来说道:“看打扮跟这两人一样,是黄巾贼。而且也是胸口一刀致命。”说着拿出一把刀和一只匕首,欣喜道:“这两样武器是在一旁的一个树洞里找着的,看样子是大脚藏进去的,他知道如果我们来了就会去掏树洞,而敌人却不一定。”
“嗯。”王柴接过那寒光铁刀,摸了摸刀身,试了试刀锋,大是满意。递给那猎户道:“这把刀你留着,比你那把村里铁匠打的要好。”
猎户迟疑道:“柴哥不收着么?”
王柴掏出自己那把铁刀,爱惜的摸了摸,道:“我的刀也不差,而且用了那么多年了,换了反而不习惯。”
“哦。”那猎户欢天喜地的收下了。其他两人也没说什么,比较是他先找到的,理应他拿着。
“静声!”忽然王柴小声说了句,他耳朵动了动,道:“有人来了,数量……还不少。”
随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王柴打了个向上的手势,小声嘱咐道:“上树!”
其他三个猎户头一点,都各自挑了一棵比较隐秘的树熟练的爬了上去,然后透过茂密的枝桠观察树下的情况——
首先是树林里传出一声惊呼。
“老大,是老八的尸首!老八被杀了!”
刘重眉毛一挑,冷淡的看完地上那具尸体,平静道:“老八是去找老五和老六的,你们去附近找找。”
“诺。”其他七人迅速向四周分开。
不过一会儿,老五和老六的尸体在树林外的雪坡被找到了。
白眉的是老二,他弯腰细细检查了一遍两具尸首,肯定道:“是同一人所为。”
刘重捡起地上的断臂看了看——那刀是直接劈断了手弩之后再斩断了这只左臂。他眼色复杂道:“力气很大。”
“而且……”白眉似乎还有话说。
“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刘重道。
白眉继续道:“而且对方的路数有点像‘管渠帅’的刀法。”
“管亥?”刘重面色忽变,“他不是死了么。”
白眉说道:“老大也是知道我跟过‘管渠帅’的队伍,‘管渠帅’虽然身死,但受过管渠帅教导的那些兄弟可没有死绝。所以这位……很可能也是。”
“你是说这山中的村民也是我们黄巾的队伍?”刘重皱眉道。
“非也。”白眉分析道:“这陆浑山中的山民少说也在这住了百来年了,我们黄巾才闹几年。所以我怀疑是山中的村民当年包容了外来而且数量较少的太平道人。”
黄巾贼!焦大脚是黄巾贼!
在树上的四位包括王柴心中都是一片骇然。他们在救下焦大脚的时候是考虑过他的无数身份,但后来相安无事之后大家也不再去深究了。可现在却告诉他们熟悉了那么久的同伴竟然是黄巾贼。其中一位猎户情绪激动之下不小心摇晃了一下树枝。
“谁!”刘重冷叱道。
手下七人纷纷把眼光投到树上。
在其他三名猎户以为自己肯定要暴露的时候,王柴三两下跳下了树枝,落在刘重等人面前。
刘重上下打量着王柴,冷笑问道:“这是你出的手?”
“不是。”王柴摇摇头,嘲讽道:“要是俺肯定会把他们大卸八块。”
“你个贼村民!”
“还老八命来!”
“安静!”听到手下兄弟个个义愤填膺刘重眼睛一眯,眼神如电,客气道:“我这人多,你打不过我们的。识相的,给我带路。“
王柴平静的问道:“带路去哪?”
刘重道:“去你们村子。放心,你如果表现好,我可以考虑不杀你。甚至放过你的家人。”
王柴露出一副“大为心动”的表情,不敢相信道:“你真放过俺的家人?”
“那是当然。”刘重微笑道:“我骗你作甚。”
王柴忽然脸色冷淡下来,哈哈一笑道:“那你们可以走了。”
刘重怀疑道:“你说什么?”
“俺说你们可以滚了。”王柴道:“俺现在光棍一条,所有的村民都是俺的家人。你不是说都放过么,那你们可以走了。”
白眉愤怒道:“你耍我们。”
王柴冷笑道:“那又怎么样。”
白眉看向刘重,红着脸道:“大哥?”
刘重嫌弃的看了眼前这个不识时务的人一眼,淡淡道:“杀了剁碎,祭奠老五老六老八。”
“杀!”手下那七人恶狠狠的拔出铁刀朝王柴冲了过来!
王柴哈哈大笑。
提刀相迎!
那片雪坡,和树上的三人,都不忍心再看……
这时候,太阳出来了——
……
“脚站要稳。”
“出剑要快。”
“眼光要准。”
掾哉跪坐在山神庙前殿的蒲团上,一点一点的教导着丁小春。
今天上午还是灰蒙蒙的阴暗天气,可到了中午时分,天空就开始慢慢的放晴。这可把小胡旦高兴坏了,到这里这么多天了,不是下雪就是阴天,这天气再不放晴的话,都快把人憋死了。青牛道童倒无所谓,他原本是江南地区的人,穿越头一年来这干冷无比的陆浑山中,差点没把他冻死。还好后来挺过来了,现在都挺了六年了,早习惯了。
不知道那现在闯入江东境内打拼的孙伯符童鞋能不能适应江南潮湿到早上起床被窝里都冷的天气。
青牛道童陶醉的打算,要是以后江东安定了,自己就回杭州地区看看。听说这时候西湖还没形成,只是浅浅的连着海的大水洼。
胡昭在主屋里瞧见屋外的太阳光,也高兴的推门出来。胡夫人正好从小门外的水潭边洗衣服回来,瞧见胡昭脸上的喜悦之色,笑道:“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没事就不能高兴么。”胡昭调侃道:“今日天气晴朗、院中白雪皑皑、廊外梅花香气扑鼻、细君你容貌美丽动人,这些都是使我高兴的原因啊。”
“去你的。”胡夫人害羞的朝四周看了看,跺脚低声笑骂道:“你个老不修,让孩子们听见怎么办。”
说到孩子胡昭前后看了看,问道:“青兕呢?”
“你这时候才想到你女儿啊。”胡夫人白了他一眼,说:“在前殿看长生教小春练武呢。”
前殿,小胡旦百无聊赖的瞅着掾哉指导着丁小春直劈、横劈、格挡,直劈、横劈、格挡。心想今天小丫姐姐会不会来给小春哥哥送午饭呢?这几日小丫姐姐借口来庙里看自己为名,揽下顺便给丁小春送午饭的活儿。大伙儿都看在眼里,都暗地笑着说她是来为丁小春送饭为实,看小胡旦为虚,可谁也没说破。
“停。”掾哉忽然打断丁小春的一次直劈,皱眉道:“你刚才在想什么?怎么这次的动作软绵绵的,一点都没用力。”
丁小春自己也奇怪,直白道:“不知道为什么,就刚才那一下,心口忽然疼痛起来。”
掾哉不疑有他,上前帮他查看了一下,看到没什么事之后心想可能是这孩子累了,毕竟丁小春的刻苦他都看在眼里,嘴口一软道:“先休息一会儿吧。”
“诺。”丁小春怔怔的回答道。
小胡旦好奇的跑过来询问:“小春哥,你刚才怎么了?”
丁小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俺也不晓得,就刚才那一下……心里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失去一样。”
“哦。”小胡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
村头,老村长看着丁小夏,惊恐问道;“你,你,你再说一遍。”
“黄巾,黄巾贼,要进村了!”丁小夏气喘吁吁的重复道。
“黄巾贼?”丁大贵也以为自己耳朵坏了,但他更相信自己的儿子,何况还有两位跟着一起来的村民作证,虽然他们也没亲眼看见。丁大贵迟疑道:“有多少人?”
“不知道。”丁小夏摇摇头,又怕别人不相信,“我们见到的是两个人,当时焦叔拦着他们让我跑回来报信。我找到王叔之后他就让我回村子来报信。”
“黄巾贼啊黄巾贼啊。”老村长还有点不太相信,在一旁傻愣愣的重复念叨。
丁大贵也没去苛责这位老人家,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相信黄巾之难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有黄巾贼回来到他们这深山老林里。但他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当断则断!
他立即吩咐身后的两个儿子道:“你们马上去山神庙把大师、你哥和胡先生一家人都请来。马上!”
“诺!”丁小秋带着丁小冬马上撒腿就跑。
“其他人都跟我先进村!”
丁大贵转身的时候正好被阳光照在雪上的反光给晃到,眼睛一阵难受。
看来今年,确实不是一个暖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