掾哉这辈子不是没见过美女,也不是没见过剑客,但如此身姿窈窕绰约美女如此出类拔群的剑术,他确实要承认是平生第一次见。
  那女子一身白衣,由雪林中掠出,飘若浮云婉若惊鸿,与这白天这雪地这寒风似乎揉为了一体!她梳着家中闺秀常用的侍女髻,衣袂飞飞,踏在雪上的脚步悄无声息,若不是那把宝剑的剑光肆意,或许每人看见她的人都会误以为自己栖身于画里。
  凭生见此女,犹如画中游。
  不过战场上得来的敏锐让他顿时察觉不对,那飘来的女子是安静平和的,但她手上那把剑的剑气却寒煞所有人!
  这女子不简单,掾哉立即起身迎敌,并对四周压着渔网的村民叫喊道:“散开,不要管那渔网了。”
  村民一看这女子的出场方式便知不是凡人,立即松开手,四散开去,找最近的掩藏体躲避起来。
  刀剑相交,掾哉便察觉到不对劲,这女子的长剑竟虚若无物,软若无骨,环首刀劈上去跟劈着空气的感觉一样。那女子素手一扬,手中长剑便如游蛇一般,也不与掾哉的铁刀相抗,而是沿着刀身绕了过去,划开掾哉胸口白色兽皮马甲好大一个口子!
  软剑!
  这女子用的竟然是软剑!
  两人一击落地,掾哉摸了摸胸口马甲那整齐的剑痕,皱眉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女子没搭理她,而是施施然走到王儒掉落的那个雪坑边,一脚将渔网踢入坑底,一脚踩着渔网的一边,顿时渔网形成一道软梯,然后开口道:“上来。”
  “多谢公孙姑娘。”王儒在底下向公孙妙娘道完谢,脚上发力,轻踩几下渔网便借力跳了上来。一上来看见不远处的巨汉掾哉,王儒便想上前再行较量,却被公孙妙娘拦住了,指了指她刚才窜出的那片雪林里面,说道:“娘子找你议事。”
  王儒狠狠瞪了掾哉一眼,起身去第二个雪坑里拔出那把铁刀,而后跟在公孙妙娘身后,准备离开。
  “你们,就准备这么走了么。”
  一个清脆的男孩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谁?”王儒爆喝一声,回头便瞧见青牛道童和小胡旦牵着那条叫阿黄的黄狗走了出来。青牛道童还笑得一脸天真,道:“大人,刚才的雪坑好玩么。”
  王儒似乎从掉雪坑之后就破掉了禅心,只是青牛道童的一句小小嘲讽他便急不可待的燃起了怒火,质问道:“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就是传说中山神庙的庙祝?”
  “传说不敢担,”青牛道童依旧笑得满面春风,“山神庙的庙祝就是我。”
  “我要杀了你!”王儒一怒拔刀,却被身边的公孙妙娘拦住。
  青牛道童讥笑道:“你出手还不够格,还是叫你家大人出来吧。”
  “你……”王儒还想上前,却看到公孙妙娘对他摇了摇头。
  “小娃娃,想不到还真是你。”雪林中忽然传出江娘子那磁性动听的声音。
  “江美人,你现在见到也不是不晚么。”青牛道童微笑道。
  王儒、掾哉和小胡旦等人纷纷露出诧异的眼神——
  他们……原来认识?
  ??……
  去年冬月,陆浑县街头。
  丁大贵为难的看着一脸东张西望的青牛道童,说道:“大师,真不用我们陪你么?”
  青牛道童像打发他们似得摆摆手,嘴里无所谓的念道:“你以为一般人能骗到我么。”
  丁大贵想想也是,又不放心添了一句:“那要不是一般人呢?”
  青牛道童嫌弃的回头打量了他一眼,道:“那你们跟来还不是一样被骗。”
  丁大贵:“……”
  丁大贵只能无奈点头,跟着一起出来村民扛着要换的年货走开了。而青牛道童则一个人第一次在陆浑山之外溜达起来。他从小就被青菜大师抱回来收养,那时候还没适应古代的生活,所以也没怎么关注外面的世界,而后就一直跟着青菜大师生活在陆浑山里。今年青菜大师故去,所以青牛道童趁这次冬季出来换年货一起出山,算是他第一次观看这个世界城镇。
  结果……热闹是热闹,可这些建筑和街道……跟自己前世那些贫困乡村差不多嘛。
  然后青牛道童钻到大街上的人堆里去,想瞅瞅这个世界的交易市场是怎么样的——可烤玉米,没有!烤地瓜,没有!冰糖葫芦,也没有!
  青牛道童气得牙痒痒,古装电影电视剧害死人啊!
  这些都失望了,不如……青牛道童眼珠子一转,不如去看看古代的青楼吧!
  那苏小小、李师师、柳如是、陈圆圆可都是这个行业里的红人啊。青牛道童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西湖边西泠桥下见到苏小小之墓时,脑海里浮现的那句诗“燕引莺招柳夹道,章台直接到西湖。春花秋月如相访,家住西泠妾姓苏。”
  这个时代,也会有这样的女伶花魁么?
  拐弯抹角从路人那问出本县最大的青楼所在,青牛道童也不管自己现在是道士方士的身份,也不管自己身上没有一分钱,也不管现在是大白天,便火急火燎的朝平康里跑去。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之后,开门的小丫鬟打着哈欠瞧着门外两眼露着精光的小男娃,皱眉道:“你有事么?”
  青牛道童正好奇的往里头探头探脑,闻言无所谓的答道:“我要找你们这最漂亮的人,有大事。”
  小丫鬟倦容一愣,“最漂亮的人?你是……”
  青牛道童没好气道:“这些你不需要知道,快点去通报吧。”
  小丫鬟瞧了瞧青牛道童小小的年纪和身上的破衣烂衫样式的道袍,又狐疑的看了看他丝毫不作伪的眼神,迟疑道:“我去叫二姑娘,你且等着。”
  “等等。”青牛道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小丫鬟回身问道:“怎么了?”
  青牛道童笑得一脸天真道:“先给我弄点茶水喝喝,我口渴死了。”
  真是一点也不见外,小丫鬟只能把恼怒压在心里,脸上挤出笑容来,道:“诺。”
  等公孙妙娘见到青牛道童的时候,他已经吃了几盘精致糕点,喝了一壶白开,东汉末年的果浆弄得不咋滴,还是白开水好喝点。他瞧见公孙妙娘绝妙的姿色脸上一点也不惊讶,只有欣赏的眼神。公孙妙娘上下打量了青牛道童一眼,一时心里也拿不准,只能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我们娘子?”
  青牛道童大大咧咧反问道:“你能替你们娘子说话?”
  “不能。”公孙妙娘水波不兴的说道:“那你来自哪里?”
  “自来处来。”
  “那来这里干嘛?”
  “做该做事。”
  公孙妙娘也不恼,眼中寒光一闪而逝,问道:“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们娘子会见你。”
  青牛道童又喝了一口白水,又咬了一口糕点,笑道:“你把你我的这段对话告诉你家娘子,她自会同意让我去见她。”
  公孙妙娘牙齿磨得老响,道:“好大口气。”
  青牛道童瞥了她一眼,笑道:“不信你试试。”
  公孙妙娘默默看了他一眼,点头出去。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进门直白道:“我们娘子同意见你了。”
  废话!一个小孩子无缘无故打着有事的旗号找自己,是个人都会好奇的好么。青牛道童心中窃喜不已,脸上却没什么表现,喝光了一大碗白开,打了个饱嗝,跟在公孙妙娘身后上楼了。
  ……
  有一种美,是倾国倾城。
  有一种美,是惊心动魄。
  有一种美,是欲火焚身。
  但当几种美都杂揉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你会觉得跟这人比起来,日月无光,万物失色。这已经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种叠加的美感,反正丁大贵和焦大脚从第一眼见到江娘子的容貌起,便口舌生津,心跳加速,手足无措。别说男人,连小胡旦也是这种感觉。
  然后青牛道童让他们悲剧了,因为树人先生曾说过“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摔碎在你面前”,青牛道童现在也是这么干的,只听他说道:“哟,江美人,一年没见,你还是那么美丽无比啊,你说你一个男人长的那么漂亮干嘛?”
  什么?
  她是男人?
  有一种在三观的东西好像在这一瞬间在众人的身体里,碎了……
  江娘子狐媚的笑笑,那一颦一笑的风情又跳动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只听他用着诡异的男性声音道:“哦,男人就不能长的那么漂亮么?”
  这回……
  不止三观碎了,连节操也是碎得一地一地的……
  青牛道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道:“长得漂亮不是你的错,长得漂亮还是个男人又来挑逗我们,你说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
  江娘子用无辜的眼神打量着在场所有人,迟疑问道:“我挑逗了么?”
  “嗯。”在场所有人包括公孙妙娘和王儒都一齐点头。
  江娘子:“……”
  “不开玩笑了。”江懒神情变得一本正经道:“我这次来的原因,想来你也清楚,我就问你一件事……”
  “爱过。”青牛道童打断道。
  在场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