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瘆人的笑意,果然有阴谋!
  纪无锦瞪大眼睛,却不自觉一股困意袭来,这种时候她竟然想睡了!鼻尖陡然钻进一股异香,纪无锦心中一震,不等她张大嘴说出一个字,就在顾野慢慢抬起的诡异脸庞中,慢慢迷失了视野,
  “有迷药……”
  “砰”!
  纪无锦倒头躺在了软榻上,马车几乎是同一时间停了下来。
  车外有声音传来,竟然也是马蹄的声,两车似乎是同时当街对上了,便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顾丞相,夜深出行不知是要去哪儿?”
  “月丞相去哪儿,本官就去哪儿怎么样?”
  帘子撩开的同时,对面的马车也拉起了帘子。
  那朱红相见的方正马车中,月白魁梧的身材几乎占据了整个门框,一张脸凌厉的紧绷着,上面是挥之不去的愤然。
  看了顾野片刻,他紧皱起眉,深深的看向街边的一处。
  顾野假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诡异的笑容便更加肆无忌惮,
  “原来是笑香楼,月丞相真是好雅兴啊。”
  月白黑着脸看着面前那个与自己深夜“偶然”的顾野,心情几乎到了暴走的边缘。
  一天下来,他早已经被花魁大赛的无数个问题困扰了很久,为什么白天花无娇看到他像根本不认识一样?而今天花无娇获得花魁大赛的头筹这件事也也完全在他的控制以外,这样大的事情发生之前,花无娇从没有与他商量过半分,显然,他手中的这枚一直以来的重要棋子出了大问题。
  前几日飞鸽传书的鸽子竟然也全让她吃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都太过反常,他是精挑细选了时间,等到这夜深人静,亲自上笑香楼来见花无娇的,哪知道,顾野这个奸人竟然得着空子在这里下绊子!
  横眉冷眼的瞪着顾野,他向来说话直来直往,
  “顾丞相闲事管的也太宽了,本官去哪里,劳你跟着真是费心了,不过还真没必要!”
  “呵,丞相这就见外了不是,这么好的月色,竟然是机缘巧合同游至此,作伴而行岂不也是美事一桩么?月丞相有些害羞啊,莫不是第一次来逛青楼来?”
  话音刚落,就见月白瞬间气的涨红了一张脸,直指着顾野,勃然大怒,“顾野你休得胡言,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官逛青楼了?”
  “哦?”故作诧异的又看了看四周,“倒是我的过咯?这笑香楼原来不是青楼?哦,也是,看本官这记性,这笑香楼这两年丑女云集,确实很久没有碰到过什么风尘生意了。只是今天这笑香楼杀出顾青青和肖盼盼两匹黑马,莫非月丞相也……”
  “胡说八道!”
  “啧啧,别生气啊,瞧给月丞相给气的哟,天天火气这么大,也不怕哪一天气死么?”不等月白怒目骂过来,顾野笑盈盈的继续道,“不过这两位花魁姑娘月丞相还是仔细点的好,您不会忘了吧?这两位女子过几日可是要进宫献舞的,碰不得啊!”
  这时候,房间里候到深夜仍未眠的肖盼盼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心中一动,悄声起来,推开门疾步往前楼走去。
  越往前厅走,那对话的声音越清晰的传到她耳朵里,肖盼盼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在二楼拐角的窗口站住,轻轻推开窗户的一角,顾野的身形便落入她的眼帘。
  看清顾野那轮廓分明,又在和人侃侃而谈的模样,肖盼盼顿时吸了口气,他来了,他果然来了。他说她们碰不得?果然他是护着她的!
  顺着顾野正对的方向看去,肖盼盼又吸了口凉气,月白?这从来都刚直不阿的朝中铁腕丞相,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笑香楼?还跟顾野撞上了?
  那一边,楼下的顾野说完,说着暧昧的勾起一个笑来。
  月白狠狠的拂袖下了车,听到顾野说话他从来不会有好脾气,面色不善的走到顾野的马车前,
  “顾丞相多虑了,打女色的主意向来不是我月白的作风,顾丞相把自己的习惯加到本官身上,此事甚为不妥。还有顾青青和肖盼盼二人,既然本官是皇上亲命的主考官,我当然知道二女的价值和重要性,顾丞相的担心是多余了。”
  “呵!”顾野跳下马车,堵在月白面前,“看来本官确实是多虑了,所以说,月丞相来笑香楼,不找那两个花魁,想来就是要在剩下的那堆歪瓜裂枣里选了?太委屈了吧月丞相,要是缺钱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请月丞相上春娇阁那明月台快活一圈。”
  楼上的肖盼盼莞尔失笑,眨了眨眼睛,微红着脸盯着顾野,顾野调侃道得月白横眉竖眼的,他果然还是那样,骨子里喜欢调侃自己的对头啊。
  “哼,这就不劳顾丞相费心了!”
  说着,绕过顾野,拂袖就朝笑香楼大门走去。
  哪知顾野手一抬,一把折扇生生的就拦在了月白的去路上,
  “别着急啊,月丞相,先说说您这是要找谁呀,说出来我也开开眼不是,看看是哪位姑娘这么有幸得到您的垂青啊?”
  月白根本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径直抬头,胳膊蛮横一挥,顾野手中的折扇便被拨到一边,脚步一抬,月白就要走到门前。
  “呵呵……”顾野却忽然一声冷笑。“月丞相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我猜,你是要找花无娇吧?”
  月白迅猛的转过头来,微瞪的眼眸放射出不容小觑的威严之气,
  “是又如何?”既然顾野把话抬到了明面上,那他也不必要再藏着掖着,反正花无娇要随着两个花魁进宫的事情,已经棺盖定论了。
  看到月白摊牌,顾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是的话,我就不得不提醒月丞相一句,我的人,可不是什么时候想见,就能见的。”
  楼上的肖盼盼听到这里,脚下一软,手下意识去扶窗户的把手,只听“砰”的一声,楼下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
  肖盼盼慌乱的掩了窗框,哒哒的踩着木板铺成的台面往屋里走去,她脑子里来回回荡这顾野最后的那一句话,“我的人,可不是什么时候想见,就能见的。”
  越走肖盼盼越心惊,本以为她已经是顾野那里一个不得了的秘密,没想到,花无娇竟然也跟他有瓜葛,而且,顾野还说她是他的人……
  三个字像魔障一样困住了她的心,一晚上从兴致勃勃到心灰意冷的等待,似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顾野,你不见我,是因为花无娇吗?
  那一边,楼下。
  两人听到那脚步声远去直到再没有声响,均是慢慢回过了头,月白微微眯起眼睛,接过去顾野那句让他刚刚就很恼怒的话,
  “你的人?”
  看到月白那明明烦死他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模样,顾野更加开心的笑了,捉弄常年气不顺的月白,向来是他的日常消遣。
  马车里,纪无锦迷迷糊糊的从昏睡中醒了过来,摸了摸额头,上面竟然已经毫无痕迹,这时候外面一个男人的声音正好传进她的耳朵里。
  “不是我的人,难不成是你的?”
  这声音?分明是顾野!这漫不经心的调侃,他在跟谁说话?
  抬手撩开帘子,站在马车前的顾野回头瞥了她一眼,好像早已经料到她会在这时候出来一样。
  看着顾野那堪称和颜悦色的一眼,纪无锦眼皮一跳,大感不妙的猛的抬起头,看向顾野身边那个正死死盯着自己的人,月白?!
  月白一双圆鼓鼓的眼睛因为某种诧异于怒意而变得扑所迷离,纪无锦狠狠的甩了甩头,在看过去,月白依然在那样看着他,错不了了,自己在花魁大赛上也感受到过这个视线,毛骨悚然!
  一阵凉风吹过,纪无锦浑身一个战栗,四周出奇的安静,包括一直一动不动的坐在马车头的林云,一轮明月下,四双神态各异的眼睛,无一不发着财狼般的诡异光辉,看着她,那一刻,她竟然觉得自己像个被狼群围观的羔羊。
  “呵呵,真是缘分,这么晚还能碰上月大人真是巧啊……”
  一句话一出,四人表情皆是各异,眨了眨眼睛的林云,对面马车上陡然皱眉的月白车夫小黑,嘴角勾起玩味笑意的顾野,眼中骤然掀起飓风的月白,他眼眸陡然瞪大,那滔天怒意升腾而起的气势简直是要将纪无锦生吞了,
  “你说什么!”
  正准备跳下车的纪无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吓得险些丧了胆,脚下一空,四肢一扬,眼看就要脸先着地。
  “啊……”
  噗通,竟然扑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上,飞快的抬起头,这回她就是没摔倒就忍不住要尖叫了,眼疾手快,接她满怀的人竟然是顾野!
  看到落到他怀里,四仰八叉望着他看呆了的纪无锦,顾野扶着她的手微微一僵,嘴角的弧度僵硬的维持着,侧脸对着看到这一切的月白,顾野有些涩涩的开口,从喉咙里发出悦耳无比的低沉嗓音,
  “这么冷出来干什么,也不怕冻着了,身上的衣服也不披紧了……”
  纪无锦顿时通红了一张脸,低头一看,她身上赫然罩着顾野的衣服,这本来没什么,可是……
  扭头看向旁边,脸色已经不知道为什么变得铁青的月白!那眼神,莫名充满杀意的眼神,简直,吓,死,人,了!
  转头顺着纪无锦的眼神看过去,顾野状似歉意的笑了,
  “诶,让月丞相见笑了,无娇,还不快起来?”
  闻声,纪无锦一个瑟缩,脸红飞快的传到耳根子,触电般弹起来,板板整整的低头站好。
  触到月白充满敌意的视线,她莫名的飞快低下头。
  她脑袋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在面对月白时,总是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这是为什么?难道是被正义之光照得蒙羞了?果然是正义的左相。
  正在纪无锦低头看脚尖,四肢不知道如何放好,面前陡然逼近了一个强大的气压,那通透的正义压强,用脚跟想她也知道是谁,月白!
  “花无娇?”
  飞快的抬头笑笑,
  “月丞相好呀,哈哈,竟然认识奴家,真是荣幸之极,荣幸之极啊。”
  “花无娇!”巨大的吼声险些穿破纪无锦的耳膜,抬起瞬间变得嗡嗡的脑袋,纪无锦浑身一凉,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抹呆滞,傻傻的朝面前这个陡然愤怒的月白,
  “怎,怎么了?”
  “你!”
  月白抬起手臂,一双大掌眼看就要落下来,纪无锦忘了躲闪,她眨了眨眼睛,脑袋里全是伤人的困惑:她怎么到哪里都要受到欺负?
  “月丞相,你怎么又忘了?这是,我的人。”
  呆呆的视线中,插入一幕浅白色,衣服给了她,所以只穿着中衣的顾野。
  纪无锦猛然醒过神来,顾野刚刚说的什么?他的人?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要一直跟月白强调这个,而月白为什么又是一副对自己仇大苦深的样子?
  透过缝隙看到月白,一闪而过的伤神划过他的眼底,纪无锦心中一窒,鬼使神差的开了口,
  “月丞相是来找我的么?夜来笑香楼可是有何事要说?”
  “月丞相?何事要说?”
  越过挡在面前的顾野,月白面若寒霜的走到了纪无锦面前,眼神里带着某种看不懂的深意,
  “花无娇,你最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我……”
  “呵,”上下看了纪无锦一眼,月白打断了她的话继续道:“夜凉如水,这身衣服倒是穿得着实够暖和了。”
  伸手,就要挑起她身上披的顾野的衣服。
  一把折扇打断了他的动作,顾野漫不经心一笑,
  “月丞相这样似乎不妥吧?”
  一声冷笑,月白顺着纪无锦的脚底看去,
  “只是本官很奇怪,这天好生生的也没下雨,地上怎的像是发大水了似的?”
  纪无锦低下头,顿时了然,自己从湖里起来,本来一身水就没干,这会儿站在这里久了,衣服上的水竟然把地都浸湿了。
  “呵呵……”顾野暧昧的笑意更浓,“还是月丞相眼尖啊!”
  月白却全然没有听顾野说话的意思,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在纪无锦身上。纪无锦尴尬的扯出个笑容,弱弱的回视过去,
  “月丞相可是有什么事么?”
  比起刚才磅礴的怒意,月白脸上多出了更多的狐疑,下巴紧紧的咬合在一起,拳头因为攥紧而青筋鼓鼓的,
  “你,不认识我?”
  “呵呵,月丞相说笑,当然认识,您可是大名鼎鼎的……”
  话说一半,月白脸越听越黑,最后干脆听不下去,手一挥,背手径直走了。
  “诶?月丞相怎么就走了?”
  顾野笑盈盈的问道,月白一声不吭的越过他,走进来时的马车,直到车帘撂下,他也没再看纪无锦一眼,
  “走。”
  车头赶车的黑衣人得令,赶着马哒哒的掉了头。马车经过纪无锦身边,黑衣人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来,纪无锦顿时像被电流击中了一样定在原地,这个黑衣人好熟悉!
  那始终带着三分怒气的眸子,分明就是前几天晚上差点劫持自己最后跟林云在屋顶大战三百回合的那个人,上次他虽然蒙面,但是这眼神纪无锦怎么也忘不了。他是月白的人,那上次要深夜要找自己的人,是月白?!
  再想起刚刚月白跟自己说话时的种种快要杀了自己的表情,纪无锦不禁背后腾起一股冷汗,莫非,这花无娇跟月白真的有关联?
  看着那远去的马车正惊疑不定,背后顾野玩味的审视打在了她身上,
  “舍不得了?”
  “……”迅速低下头,“主子哪里话。”
  “哼。”顾野一声冷哼,刚才还一脸玩味的笑容瞬间都消失了,“本官哪里的话你听不懂?”
  “……”纪无锦低下头,一口银牙在口中咬得噼啪作响,狗官,没了外人就不装了,果真是八字不合!
  “这回没话说了?刚刚不是跟月白说的很欢么?”
  错愕的抬起头,
  “跟月丞相初次见面,奴家寻思着懂礼貌一点是应该的。”
  “初次见面?”思索在他眼底一闪而过,接着又像从没发生过一样的不以为然,
  “那样最好。”
  “诶?”纪无锦疑惑的向他看去,顾野刚刚的神情,分明是知道什么,正欲张口问问月白的事情,顾野却彻底没了再跟她耗下去的意思,转身也走了。
  小跑的跟上去,从身上把衣服拽下来,递到正在上车的顾野面前,
  “多谢主子的衣服。”呸,都是拜你所赐,丫欠我的!
  “扔了。”
  “啊?”环顾四周一圈,“扔在这里么?大街上的,人来人往的让人践踏不太好吧?”
  林云不禁也朝她纠结的看过来,这女人,脑子果真有问题吧?敢问这种问题,想到这里,偷偷的看了顾野一眼,果然,气又不顺了。
  “烧了。”
  “您还活得好好的,烧了不太合适吧……”
  “真是劳你费心替本官想了这么多。”顾野咬牙切齿道。
  “呵呵,应该的……”
  “那就把它团成团。”
  “啊?”
  “堵上你的嘴。”
  “……”果真是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