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顾青青打扮完,纪无锦都还在浑浑噩噩中,没有反应过来。
  刚刚顾野跟她说了一通计划安排,让她的脑子一时间有点发蒙,演戏?找月白演戏??!
  而刚刚还旁边唧唧歪歪对她一通唆使的顾野,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没时间多想,纪无锦就扶着顾青青上了马车,马车一声吆喝,他们便马不停蹄的往月府奔去。
  马儿哒哒地一路小跑,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月府门前。
  马车刚停下,看门的小厮就机警的上前来问,
  “谁人到此?”
  纪无锦按照顾野刚刚的吩咐,撩开帘子,扯出兜里的丝绢,眼睛一笑,久经风尘的老鸨味道顿时铺满了整个夜色,
  “哎哟,小哥啊,是大喜事啊!麻烦小哥开门方便则个,我这是给月丞相送姑娘过来呢,这可是月丞相钦点的青青姑娘呀……”
  那小厮狐疑地看一眼纪无锦,
  “等着。”
  小跑进去报信了,不一会儿出来,不耐烦地招手,
  “滚滚滚,什么青青紫紫,再在这儿撒野打断你的腿……”
  月白当然不会收,纪无锦早有心理准备,连忙把顾野交代的说辞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月丞相今日派手下来我楼打擂,我笑香楼力不能敌,甘拜下风,如今愿赌服输,奉上擂台美人顾青青,请开门方便则个。”
  “嘿,你这老妈子!没完了是不是,走走走……”
  几个看门的也过来赶人,纪无锦眼睛一转,连忙按照顾野的吩咐,趁机继续大喊大叫,拼了命的造出大的动静来,
  “哎哟哟……这官家的心思就是让我们平民百姓揣摩不透哟!明明是月丞相为了青青姑娘派手下来我笑香楼打擂,把我们守擂的打得牙都掉了,这会子怎的又不收了呢!是不是老妈子我不懂规矩走错了门啊,麻烦小哥给我指个偏门我这也好称着月丞相的心意呀……”
  呸呸呸,月丞相呀,不要怪我这样黑你呀,都是顾贪官教我这样说的,谁让我这会要帮的是我家青青呢!改天我一定到你面前跪下请罪,你还是我心中的忠义清官的!——纪无锦罪恶的想。
  那一边,小厮听到纪无锦喊的,肺都要气炸了,上来要动手。纪无锦手疾眼快,狠狠揪了一把他的头发,那小厮疼得眼泪,追着四处乱窜的纪无锦一通跑,
  “臭婆娘!”
  “哎哟哟,打人了,月丞相的小厮打人了,灭口咯……快来人哟……”
  纪无锦一边跑一边也不闲着,一来二去地喊,街上的人就越来越多地围了过来。
  “让开让开……”
  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一辆比纪无锦她们的小马车大了两倍不止的挂着深蓝色锦旗的大马车从街上直冲而过。
  马夫嚣张地挥着马鞭,两匹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不停地抬着蹄子,冲撞得围堵的人群赶忙让开。
  人群才把路开完,就见那宽大得过分的马车活生生停了下来,挡路的,正是还装着顾青青的小马车。
  车上慢悠悠传来熟悉的声音,
  “谁人挡道……”
  纪无锦心里狠狠地忒了一口,真是无奸不官,这贪官太能算计了!
  让她带着青青来这里闹事,还要她把人招来看热闹,说要越热闹越好,这会儿人都围了四五层了,他才慢悠悠的,不知道从哪个阴暗的角落装腔作势的跑出来收网了。
  一把折扇撩开了帘子,就这会儿功夫,顾野就换上了他以一惯穿的米白色钳银丝的长袍,拿回了他走到哪儿摇到哪儿的青墨题字折扇。
  帘子全部撩开,他款款走出来,扇子却继续撩着帘子。
  紧跟在他后面从车里慢慢走出来另一个人,玉冠束发,面容阴冷,金色衣袍上秀一只四爪飞龙盘旋云端,不是那常年与顾狗官狼狈为奸的三皇子承旭又是谁!
  二人看到纪无锦皆是面色疑惑的一皱眉,纪无锦心中一呸,却飞快的朝二人虚伪一笑,
  “哎呀,二位大爷,真是好巧啊!”
  “怎么回事?”
  贪官装模作样地问她,三皇子也阴测测的笑着看向纪无锦,刚刚纪无锦在这里哭天喊地的乱嚎,他们可都听得真切,这女人,真是个演戏的好手啊。
  瑟缩的躲过两个“贱人”脸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纪无锦凄惨的一拂面,哭天喊地地抹起了着眼泪,
  “两位大人,可要为老身做主啊……”
  “老身”两个字一吐出来,顾野脸上顿时奇怪的拧在一起,再看着纪无锦也带上了无比的纠结,这再平常不过的两个字怎么从这个女人嘴巴里蹦出来就那么奇怪呢。
  纪无锦毫无察觉,盯着三皇子和顾野那充满内容的眼神威逼下,声泪俱下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
  周围大晚上还出来看热闹的顶级八卦百姓都是纷纷咋舌,听到了大新闻的样子,
  “诶,这月丞相没想到还是个风流人物啊……”
  “顾丞相要为我家青青做主啊!”纪无锦继续卖力的演着,“这月丞相本来就是打擂,青青为了遵守承诺,说什么都非要过来,这会儿月丞相却是见也不见,可叫我们青青以后怎么做人呐……”
  顾野扯了扯脸皮,算是满意地笑了,可那笑容里怎么看都有几分嘲讽的意味,他若有所思地同三皇子对视一眼,义正言辞道:“月丞相做出这种不合时宜的事来,恐怕要三皇子与我明日亲自向皇上禀明了。”
  三皇子就像在看戏,肆无忌惮地笑两声。
  纪无锦心中咒骂,老娘这里正在演的是苦情戏码,声泪俱下累了半天,你特么这么笑是来砸场子的吧!
  “顾丞相所言极是,顾青青乃是本宫亲自督选出来的出色舞女,月丞相如此不和适宜,明天上朝,必当禀明父皇,严肃处理!”
  “哇……顾丞相这样表态,而那一位,是皇子么……”
  “诶,听上去好像是啊,月丞相这次摊上大事了!”
  “是啊是啊……”
  人群议论纷纷,纪无锦有些自责,她配合顾野演这出戏,这下子月丞相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顾野还在假装义正言辞的和三皇子讨论着如何行那“正义”之事,纪无锦心里更加忐忑。
  一个老奸巨猾的奸臣,一个阴冷专权的三皇子,这两人没事大半夜的出现在月府门口就为了配合她演出戏来帮着顾青青?打死她也不信!
  这其中一定有阴谋,而她自己也在无意之中成为了帮凶!
  月白清廉,纪无锦心中是真的很敬重他,不过看了眼身后的轿子,纪无锦轻轻叹了口气。
  看她叹气,正在谈论的二人不约而同地投来一瞥。
  “娇老鸨,你速速把顾青青送回楼里,好生看好,再生出今天这样的事端来,拿你是问!”
  “是是是,知道了两位大爷!”
  干了坏事,纪无锦心里十分堵得慌,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呢!手绢往怀里一踹,屈身行了个拜礼,“奴家愚昧,这就带着青青回去了!”
  “站住!”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纪无锦吓得回头看去,只见那一直紧闭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月白跨步正从里面走出来,完了,自己从这里做的坏事要被发现了!
  “月,月丞相。”那直勾勾的注视惹得纪无锦一头冷汗,她干巴巴的打了声招呼,下意识朝顾野发出个求救的眼神。
  月白脸色一沉,
  “花无娇,你来这里做什么!”
  月白威严的气势就像个不容侵犯的关公,做贼心虚的纪无锦迅速的低下头,要不是为了青青,她真想立刻跪地上给月白磕头认错:月清官,我的过啊!
  “我,我……”
  纪无锦支支吾吾半天吐出话来,顾野这时候摇着扇子走上前来,
  “哟,月丞相,怎么的,迫不及待出来迎美人来了?”
  被那扇子刮出的冷风整出一身的鸡皮疙瘩,纪无锦咬牙切齿的攥紧了拳头,眼神在面前的顾野背影上恨恨刮了几眼。贱人,这么凉的还特么扇什么扇子,风全刮老娘这儿来了!
  三皇子也阴测测的走了上来,三人顿时形成了三角位置。
  “诶,顾丞相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月丞相也是凡人,有这喜好也没什么错呀!”三皇子怪腔怪调的说。
  月白面无表情的对三皇子拱了拱手,
  “三皇子深夜到此,不知所谓何事?”
  “诶诶,路过,路过而已啊。”
  月白冷眼看了看一旁的顾野,还有那街边停着的宽敞马车,显然不相信三皇子“路过”的说法。
  “果真是赶巧到了极点,哼,就不知道这位笑香楼的花老鸨也是赶巧路过的么?”月白哼了一声,又看了看纪无锦。
  纪无锦浑身又是一抖,月白出来之后看她的眼神都别有深意,看样子,自己龌蹉的诬陷行为已经惹怒了这位清官大人。
  纪无锦羞愧难当正要低头,却受到顾野暗示的视线。
  僵住脖子,纪无锦狠狠一咬牙,张嘴又结巴的把在大街上演过的台词说了一遍。
  “月丞相今日派手下来我楼打擂,我,我笑香楼力不能敌,甘拜下风,如今愿赌服输,奉上擂台美人顾青青,故此……”
  “一派胡言!”月白突然一声暴喝。“花无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颠倒黑白!”
  “我,我……”
  “你不顾皇家威严,私自设擂台,顾青青还走出伤风败俗之戏码,简直是恬不知耻,本官路过,教训你等,你却不知悔改,竟敢找上门来反咬一口,谁给你的胆子!”
  纪无锦下意识看向顾野,顾野神闲气定丝毫不乱。
  “做什么啊月丞相,跟一个老鸨置气至于么。”顾野口气中带着笑。
  三皇子却打了个哈欠,
  “困了困了,本宫要回去睡觉了。”
  月白还欲说什么,也活生生憋回了嘴里,他恶狠狠的瞪了眼纪无锦,纪无锦忙飞快的行了礼,
  “告辞了,月丞相。”
  “你!”
  月白伸手似乎要拉住她,顾野突然横到了他的面前,
  “啧啧,月丞相,休要这么无礼啊,说了多少次,不是你的东西,不要乱碰的。”
  月白顿时勃然大怒,伸手直指顾野脸庞,
  “顾野,你!”
  顾野的折扇轻轻扫开了那面前的手,
  “气急败坏也无济于事呀,月丞相好生休息,明天去了朝堂上,在皇上面前再生气也不迟,昂。”
  三皇子怪笑一声,似乎毫不掩饰他看乐子的心态,
  “诶,顾野,走了走了,别废话了。”
  说着拉着顾野就往那马车走,临近纪无锦身边,又似笑非笑的又赏了她一眼。
  纪无锦虚伪的微笑赶忙挂上,
  “三皇子好走。”瘟神,赶紧滚!
  顾野悠然的坐回了马车,帘子撩起一半,他回过头,看到向狗腿的凑到月白跟前准备恭敬道别的纪无锦,
  “啧……”他责怪般开口。
  纪无锦做贼心虚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诶?”玛德,你怎么还没走!
  “大晚上的,你一个老鸨就别再月丞相门口停留了,再侮辱了月丞相一世清白,你可担不起那责任。”
  闻声,道旁一直看热闹的百姓,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一边窃笑着对着纪无锦指指点点。
  纪无锦脸上一红,再也不敢去看月白,飞速一拜,
  “告辞了月丞相。”
  纪无锦飞快的钻入车内,
  “走走,回楼里!”马蹄顿时提起,转向,“哒哒”的朝长乐街西头飞驰而去。
  顾青青在轿子里一脸好奇,纪无锦那气急败坏的模样,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真是少见得很。
  “怎么了,娇妈妈?我听你们刚刚在外面争吵……”
  “诶诶……”纪无锦抱着头狠狠的顶在了马车的木桩上,“青青啊,我内疚啊,今天我冤枉了月大清官,是要折寿的呀!没有被抓现行还好,关键他还亲自听到了!作死啊,以后我再也没有脸见月丞相了……”
  “额……”顾青青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纪无锦那纠结的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真的有这么内疚么?”
  “嗯……”纪无锦叹了口气,听到顾青青的语气,她不禁抬起头来,“算了,做都做了,不后悔了,都是顾野这个奸人指使我的,他这是借刀杀人!哼,我只不过是被他利用的一把菜刀,聪明的月大人,一定会明白的把……”想到这里,纪无锦竟然奇异的从那纠结的感觉中解脱出来了。
  “……”顾青青无语的看着纪无锦,不忍心让她继续难过,便跟着点点头,“娇妈妈说的对。”
  得到肯定,纪无锦更加开心起来。
  “嘻嘻……”
  真是能自我安慰啊!
  那一头,月府门前的热闹渐渐散去,谁也没看到,月白那藏进夜色下阴影里那张狰狞到极点的脸。
  “主子,花无娇今天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居然联合顾野和三皇子来给你下套,难道她真的叛变了?”身后阴影里的侍卫不解的问道,月光下,只见他正是晚上去打擂重伤了月白的那个人。
  月白两个拳头捏在一起噼啪作响,下巴上狠狠凸起的青筋显示他已经在隐忍的极限。
  “花无娇,无论你要怎么玩,我都陪你玩定了!”
  第二日。
  一大早,纪无锦就没闲着,她一心都在青青的伤势上,此时正在给受伤的顾青青喂粥。
  两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只听楼下小花一声“大官爷来啦”,纪无锦迅速和顾青青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她赶忙朝楼下跑去。
  只见笑香楼大门全敞着,外头阳光明媚,顾野正下朝回来,朝服在身,圣旨在手,大步走进笑香楼,笑容可掬,一副人摸狗样的好官味道。
  “顾丞相,稀客啊稀客。”纪无锦谄媚道。
  顾野一挑眉,这脑残女人永远只会说这一句话么?
  顾野今天心情大好,并没有逮着纪无锦的过错不放。
  “笑香楼听旨……”懒洋洋的一句话,纪无锦一众顿时五体投地的跪到地上,顾野满意一笑,抖开圣旨,扬声念到:“本官奉皇上旨意,特来督办笑香楼花魁献舞一事。恣以舞女顾青青不守礼节,逾越舞女身份私自作出打擂之事,实属有伤风化,现取消其献舞资格,限笑香楼务必重新挑选人选,切不可耽误献舞大事。”
  “遵旨……”纪无锦匍匐在地上,虔诚无比的磕了三个响头,圣旨啊,这可是圣旨啊!
  “遵旨。”肖盼盼清冷的声音在一众人的声音中,有些突兀的响起,顾野闻声看去,片刻便不约而同的对上了肖盼盼刚好抬起的眼睛。
  “起来吧。”顾野的语气竟然软化了一些。
  肖盼盼脸上一红,纪无锦飞快的爬起来,狗腿的凑到顾野面前,恭敬无比的接过圣旨,抱在手里,稀罕个没完。
  “诶,这是圣旨,哈哈哈……”
  “娇妈妈,我看一眼,我也看一眼……”小花也兴致勃勃的上来凑热闹,楼里的姑娘们也早按耐不住,蜂拥朝纪无锦扑去,
  “娇妈妈,我们也看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