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皇子如此的势在必行,海公公为难的看了纪无锦一眼,希望她能再劝一劝。
而纪无锦却无暇去管大皇子,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月白,太奇怪了,今天的月白太奇怪了。会主动搭讪不说,还几乎是竭尽全力的在劝大皇子一会儿进山狩猎,而且还特意挑了难度最大的棕熊。
而且,看到大皇子如此兴奋,他的脸上居然有了笑意!
月白是出了名的黑脸一张,事出不同,势必又妖!
纪无锦眉头越锁越紧,被她紧盯着的月白却冷不丁的看了过来,她顿时脚下一软……
娘的,怂!
月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眸一转,笑意十足的冲还在马背上兴奋的大皇子拱了供手,
“大皇子英姿不减当年,只是想来多年不骑马,也有些生疏吧?一会儿山林路险,大皇子趁着这会儿行营宽敞路平,练习练习,一会儿狩猎棕熊,得手的机会岂不是更大些?”
大皇子听得迷迷糊糊,也没有听懂月白在说些什么,不过他早就迫不及待的想骑马去溜一圈倒是真的。
这会儿听到月白似乎在鼓励他,他便更急不可待的勒紧了缰绳,
“架!”
他策马就朝着行营外的一片空地跑去,海公公顿时慌张的跟了上去,边跑边喊:“大殿下,小心一点,殿下小心呐……”
随行的各宫宫人们都在纷纷各自忙碌着收拾自家主子的帐营,一时间诺大的空地上就剩下了纪无锦和月白两个人,纪无锦莫名的头皮一麻,她总预感会有事情要发生!
果然不等她开口,月白就朝她走进了两步。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非要让他去狩猎棕熊吧?”
纪无锦被这没头脑的一句话问得一愣,不过依照月白跟花无娇那隐隐约约的不同关系,她还是随机应变的好!
“是啊,确实很奇怪。”纪无锦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紧张。
“你也很奇怪。”月白突然改了口。
纪无锦惊恐的看向他,
“怎,怎么了我?”
月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足足看了将近十秒钟,才高深莫测的扯出一个笑容,
“都说女人薄情,看来是真的。”
纪无锦的脑袋简直要开花了,每次这个月白跟她讲话,都是鸡同鸭讲,而且,一个不小心,好像就会倒大霉。
以前她总觉得只有顾野这种没良心的奸臣才会给人这种感觉,没想到,现在连月白也是这样,当真是官民殊途呀!
“月丞相何出此言。”不知道怎么说就只能打太极了!
“呵,花无娇,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真的脑子里忘记了一些事情。”
“月丞相说的,是哪些事?”纪无锦屏住呼吸轻声问。
月白探究的盯着她,似乎要通过那一双眼睛看清她脑子里的真实想法。
“比如,棕熊的事。”他一字一句道。
纪无锦的瞳孔顿时剧烈的缩紧,没错,棕熊的事情可能真的是个阴谋!
虽说她才认识傻皇子几天,但是她绝不想他陷入危险之中,刚刚她还只是怀疑,现在月白问了,她几乎都可以肯定是一定有事的!
“你想干什么?”她压低声音紧张的问。
月白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
“这回才对,你放心,大皇子不会有事。”
“那你为什么让他……”
“猎棕熊?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的是,他一定不会有事就行了,另外,你的任务可以准备完成了。”
“任务?!”
“怎么,不敢了?”月白突然冷下了脸。
纪无锦一愣,顿时闭了嘴巴,狠狠的摇摇头。
见状,月白却更加生气,
“摇头是什么意思?时隔两年,你就已经安逸得贪生怕死了?你不要忘了,当初是谁让大皇子变傻的,又是谁将险些成为刀下亡魂的你救出来的!”
月白越说越急,最后活生生向她逼近了一步。
纪无锦吓得手足无措往后退着,娘的,这月白在说些什么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花无娇,你说清楚,事到如今,你是不是改变了主意?!”月白眼神彻底冰冷,盯着纪无锦的眼睛一步步逼问,大有问出个结果就不休的意思!
“啊!”纪无锦彻底崩溃,尖叫一声,抱着头落荒而逃。
不行了不行了,她这个脑子果然不适合演技派,本来还想打打太极糊弄过去,但是月白说的话她却越听越惊悚。再这样下去,要是被看出来是假冒的,估计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为今之计,只有逃了!
纪无锦抱着脑袋慌不择路的一路跑,身后分明有紧紧追来的脚步声,纪无锦吓得尖叫的更厉害,脚丫子蹬的更快了。
“噗通!”她冷不丁的撞进一堵人墙里。
抬起头,从凌乱的发丝缝隙间看到一张因为诧异而微微挑眉的俊脸。
顾野刚刚从箭场跟三皇子他们比完射箭回来,却没想到刚刚走回行营的草地,就看到这个女人疯了一样,吱哇乱叫的到处乱跑。最后好巧不巧的,还不长眼的扎进了他的怀里。
听说进宫这段日子她很是出风得意,从她全身是上下的穿着打扮也能看出一二,衣服首饰都是上上之选的好东西,以前那些穷搜的气息仿佛也都看不见了。
但是这只是幻觉,那女人顶着跑得乱糟糟的头发,惊恐万分的抬起头时,他发现,这仍然是一张俗气又难看的老鸨脸蛋。
没有来的及推开这个女人,面前又跑过来了一个人,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先是一个老鸨发疯,紧接着就看见朝中素来古板的月大丞相在追赶她?
“顾野,这没你什么事。”月白追到顾野面前,口气不善道。
纪无锦顿时浑身一抖,慌张的要从顾野的怀里出来,那种那厮的手上却突然生出力气,愣是让她待在他的怀里不能动弹!
纪无锦见鬼一样的猛抬起头,却见顾野颇为诡异的勾起了嘴角,正漫不经心的盯着月白,而跟他一行的好像还不止一个人!
“哟,月丞相,这是玩老鹰捉小鸡呢?”三皇子笑得痞里痞气的,大有看到了好戏的模样。
“诶,月丞相,你这样就有点过分了吧,要我跟你说多少次,我的人你不要成天动手动脚的,恩?”顾野慢条斯理的调侃道。
纪无锦一张脸顿时憋得通红,本来挨着这厮就像遇到了火炉,这会儿再听到他这句不要脸的话,直接浑身都火撩燎的!
纪无锦挣扎的越发厉害,顾野斜了她一眼,在她挣扎的最凶的时候猛然松开了手,
“噗通!”纪无锦摔了个措手不及。
“诶,好好的,你闹什么闹,起来。”顾野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颇有在说“又调皮”的打趣味道。
但是!纪无锦心里知道这个看似“友好”的话语里藏着多少梗!
她可是从此狗贼手里“死过”多次的人,对于顾野言语中可能的种种杀机,她一听便知!
“顾野,你不要多管闲事!”月白说着,一把拉起地上的纪无锦,二话不说就要把她带走。
“慢着。”三皇子不满的声音响起来。
纪无锦趁机挣脱月白的手,瑟瑟的往顾野身边退了两步!
看到纪无锦这个小动作,月白的脸色霎时变得异常难看。
“月白,你当真是以为有几个脾气就可以任由谁都惯着你了?本宫在此,你的礼数呢?”三皇子背着手,讥讽的笑道。
顾野在一旁看着热闹似的也不忘落井下石,
“啧啧,三皇子息怒,我看月丞相一心都在我这小奴才身上,哪有半点眼力去看到旁的,恩?我说的对吗,月丞相?”说着,他玩味的笑开了。
月白这时已经面如猪肝,纪无锦内心突然有点小内疚。其实月白一身正气,就是脾气火爆了点,却倒霉催的次次都能碰上这两个瘟神,给他气得半死,而起因,往往都是她害的!
“额,那个……”纪无锦经不起同情心的折磨,突然弱弱的开口解释道,“月丞相,我俩刚刚谈的事情也谈完了昂。你说的话我也听明白了,我刚刚摇头的意思不是不敢,你误会了……别生气了昂……”
月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瑟缩了脖子往顾野身后又躲了躲,哎,为什么她只要一遇到这几个人就准受欺负!
“哼,你倒是会维护月丞相,恩?”顾野的语气突然变得冷飕飕的。
纪无锦赶紧谄媚一笑,
“主子过奖了……”
“谁在夸你?”顾野皱起眉头,这个死女人,自己做戏捉弄月白,她竟然敢给自己拆台,看来是几天没收拾,就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顾野那充满危险的眸子此时微微的眯成一条线,充满了考量的目光轻轻打到纪无锦身上,她就已经顿时觉得受了严重的内伤。
被一个眼神秒杀得想要下跪的心都有!
“啧啧,顾野,你好歹考虑一下咱们月丞相的心情行不行?就顾着教训你的奴才,就不管管月丞相这见了本宫不行礼这罪状?”
顾野收回视线,懒洋洋的朝月白看去,
“磕个头赔罪吧,月丞相。”
“噗……”
三人神色各异的同时斜了突然失笑的纪无锦一眼,纪无锦瞬间捂住嘴巴,眼睛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顾野嫌弃的别开眼,她那鬼一样的头发真是让他多看一眼都倒胃口。
三皇子却好像觉得很有趣,
“很好笑吧?”他压低眉,痞痞的问纪无锦。
纪无锦脑袋立刻晃成了拨浪鼓,散落一半的头发彻底松散的掉到肩上,活像个女鬼。
“微臣见过三殿下。”月白拱手咬牙切齿道。
“恩,月丞相有礼了。”三皇子淡淡的点点头,“说说吧,你们刚才在行营无故追逐所为何事?花无娇,你刚刚还大声喧哗,不知道皇上此时也在营中,不宜打扰么?”
纪无锦闻声再也不能当缩头乌龟,低着头弱弱的走出来了几步,正要回话,却听月白怒气冲冲的先开了口,
“三皇子有时间在此处兴师问罪,还不如抓紧时间去过去内账行营,狩猎马上就要开始了,皇上左右等不到人,恐怕会龙颜不悦的吧!”
话音刚落,内账行营的方向果然传来鼓声,是狩猎集结的鼓声响了!
纪无锦颇为惊讶的看向月白,没想到他如此料事如神。
再看向三皇子和顾野,两个人闻到鼓声,也是微微的脸色一变。
“哼,月白,这次本宫就算你点正。”三皇子冷冷一哼,抬步就要往内营走去。
这时候哒哒的马蹄声又响了起来,依旧伴随着呼喊声,
“大殿下,小心,小心一点呐……”跟着大皇子跑了一圈,海公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马蹄声直奔四人而来,最好伴随着一声马儿好听的嘶鸣,骏马高高的抬腿,最后稳稳的停在了纪无锦的身边。
不等纪无锦吓飞的魂飞回来,她就已经双脚离开了地面,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已经稳稳的坐在了那匹大马的背上。
“花花!打狗熊!”
耳边大皇子兴奋的喊叫声似乎离她很远很远,远到几乎要听不到。
纪无锦整个人彻底呆滞了。
此时她身处那高头大马之上,只感觉一个人深处在一个漆黑的世界里,周围是万丈悬崖,而她则像是安静的悬挂在一只独木桥上。
慢慢的,她的脑袋动了动,低头看向了离她不知道有多远的地上,突然,脑子里死死绷着的某一根玄,断了。
“啊!!!”
尖锐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到了天边。
“花花!”
一阵无厘头的慌乱中,纪无锦活生生摔向了草地上,
海公公想要来扶,却倒霉的被她压在了身下。
“花花,花花!”大皇子心急的跳下马来,笨拙的将她扶起来,抱着她的肩膀拼命的摇晃,一双眼睛急的通红。
纪无锦被晃得晕头晕脑,好半天回过神,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看了看自己的四肢,没有什么问题,再看向抱着她正担心不已的大皇子。
纪无锦猛然眼皮一番,心中的害怕酝酿成邪火,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哀嚎:“祖宗啊,我不会骑马!”
上辈子就是被马踢死的,她是避之八百里都由嫌不够远的,今天这傻子居然好不防备的就把自己弄上去了!
她没吓死已然是命大了,还好地上够软和……
诶?这地好像真的很软和啊?
纪无锦正在奇怪,身下突然传来一丝气息幽若的哀鸣声,
“无娇姑娘,没事的话,能不能先起来,老奴,老奴……”要被压死了!
纪无锦嗖的一下爬起来,这才发现当了自己垫背的海公公。
“花花,花花!”大皇子不依不饶的拽着纪无锦的袖子不放,纪无锦有点生气了,他深怕她就不理他了。
可怜的海公公,被压得也不知道骨头断没断,偏偏他这个傻主子就跟看不见他的死活一样。
纪无锦颇为同情的叹了口气,推开大皇子双手将海公公从地上扶了起来。
“海公公您没事吧?”
“没事的,老奴没事,无娇姑娘没事就好。”海公公凄惨的吸了吸鼻子,摇摇头,低头拨弄掉身上粘上的一身杂草,看上去要多可怜有都可怜。
“哎……”纪无锦实在于心不忍,帮着海公公揪下几根他悲伤的杂草。
大皇子仍然像个犯错的孩子,寸步不离的跟在纪无锦身后,一只手时不时的拉一拉纪无锦的衣角,
“花花,打狗熊……”
“你先别闹。”纪无锦没好气的说道。
“哦。”大皇子垂头丧气的答道。
这时候在一旁的看了半天“热闹”的三个人终于回过神来,三人难得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眼里尽是难以置信。
要不是亲眼看到,纪无锦和大皇子这样的相处状态,谁能想到,向来谁的话都不听的大皇子,会对一个宫外来的恶俗老鸨言听计从至此。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直到顾野开口打破了沉默。
“大殿下刚才说,要去打狗熊?”一丝若有似无的狐疑划过顾野的眼底,他问话的同时又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旁边的月白。
三皇子也微微皱起眉头,脸色有些阴沉下来。
“就凭他?哼,自不量力。”三皇子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大皇子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说话一样,一门心思在纪无锦身边垂头“思过”。
三皇子眼眸一闪,又要开口讽刺,这时候月白却说话了。
“三殿下多虑了,大皇子身手非凡,区区一个棕熊,想必还是不在话下的。”
大皇子的出现,似乎然月白找回了某种底气,刚刚还怒不可竭的他此时却变得从容,连说话措辞也是一套一套的有条不紊。
三皇子斜眼看向他,眼底尽是讥讽,
“身手不凡?呵呵,月大人果然是个怀旧的人呐,多少年前的旧也拿出来提,不知道的还真要以为我大哥还是过去那个骁勇善战的勇士了。”
“三殿下刚刚没有看见么,大皇子策马疾驰的样子,半点不减当年,微臣敢言,就是一头成年棕熊出现在大殿下面前,殿下也依旧能应付自如!”
月白越说越激动,三皇子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顾野盯着月白,眉头微不可见的轻轻一挑,这个月白,今天有点反常啊。
不过目前好像并没有时间再细细去想,集结出狩的鼓声已经响了半天,这会儿内帐已经有小太监慌张的出来找人了。
“三殿下,大殿下,顾丞相,月丞相,皇上要出行狩猎,正问各位的去处呢。”
三人皆是面色一震,匆匆就往内帐走去。
这时候海公公也顾不上身上的杂草了,合着纪无锦一起,催促着大皇子也往内帐赶去。
纪无锦也紧紧跟在后面,天空万里无云,但莫名的,她身上却猛的打了个寒战。
娘的,不会又是凶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