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无锦傻傻的愣在原地,月白的声音不停的朝她的脑头刺来,她只觉得脚底下像是灌了沉重的铅,竟然是寸步的地方也挪不动了!
  月白的嘶吼声在一通谩骂之后,彻底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怪叫,众人皆是惊愕的看着他在地上的癫狂举动。谁能想到,向来严谨公义的月大丞相,会狼狈至此。
  “月白,你说什么!”皇帝终于回过神来,眼神中也顿时爆发出恕不可止的怒气,“什么真相,你要她说的是什么真相!”
  “哈哈……”月白痛到了极点反而发出了狰狞的笑来。“好,你想知道,那个贱人不说,那我就亲口告诉你!”
  “月白。”顾野却突然叫住了他,“你口口声声说要说出所谓的真相,还牵扯进来这个宫外进来的花无娇,她都没有只言片语,你却在这里胡言乱语。你当真是觉得陛下有那么多时间,听你这个大逆不道的逆臣胡编乱造么!”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听这月白说话。
  “顾野,奸佞小儿,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拦得住我?我就是要在今天,让天下人都知道,当初大皇子是怎么变成今天这般模样的!”
  他的整片胸口不停的淌着血,脖子上也受了伤,此时分外狼狈的半趴在地上,却仍然喘着粗气大声的喊叫着,看上去真的像是怒到极点已疯魔。
  皇上怒极,却也犹豫,因为月白口口声声要说的,竟然是事关当年大皇子的事情!
  “月白,你要说什么!”皇上皱着眉头怒问。
  “皇上。”顾野回头对皇上拱了拱手,“臣以为,此时月白想说什么都没有必要听的,一来他已经疯癫至此,再说出什么信口雌黄的话来,有损皇家颜面就不好了。再加之,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将三皇子的毒解掉,臣担心,三皇子中毒时间越久,情况就……”
  顾野的一番话,瞬间让皇帝的眼眸顿时瞪的巨大,所有人的眼光不约而同的再次转向了三皇子。
  这会儿,他已经被转移到了一台软轿上坐着,却仍然是昏迷着,只见他眉头紧皱,嘴唇却比刚才更加黑了!
  “月白!解药,解药!”大皇子突然大喊大嚷起来,这么多人都在关注这三皇子,他也看懂了只有月白身上才有解药。
  闻声,月白脸色猛的变得菜惨白,他难以置信的扭头看向大皇子,眼睛里尽是不甘心。
  可是大皇子却是像看不见他那一眼的沧桑似的,奔上去,对月白身上骇人的伤势仿佛看不见一般,揪起月白就是一顿猛摇晃。
  “解药,解药!”
  月白浑身都是伤,再被这样一摇,更是血流透了全身的衣服。
  那一刻,纪无锦分明看到,月白的眼神,是那世间的沧桑仿佛都写在他眼中,一种难以言状的苍凉和绝望混绕了他的全身。
  一种无名的酸楚又一次从纪无锦心中忍不住升腾起来,这一次她隐约觉得,月白,似乎对大皇子是有情节的,即使大皇子痴傻了,月白对他仍然有着类似忠心的感情。
  虽然这么说好像很奇怪,但是,纪无锦就是这样实实在在感觉。
  月白眼中的悲伤浸润得人的心都要跟着流泪,纪无锦忙低下头,强行压下那奇怪的感觉,却听月白突然停止了喊叫,怪笑一声,
  “解药没有,要命,一条!成王败寇,废话不用多说了,杀了我。”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已经心如死灰。
  大皇子不依不挠的仍然揪着他不放,他眼中闪过一丝自嘲,却并没有再反抗。
  “世事弄人,没想到,最后连你也要维护他,果然是傻了……”
  皇帝背手站站到月白面前,愤怒吼道:“月白,朕待你不薄。”
  “呵……什么厚不厚薄不薄的,早在我父亲在西北战场战死之日起,我就跟你不共戴天了……”
  皇帝眉头一皱,
  “你都知道?”
  月白惨白一笑,
  “你以为,一个四岁孩童什么都看不懂吗?我不仅什么都看得懂,什么都听得懂,还什么都记下了!当年你忌惮我父亲功高震主,在那次他率两千人只身在北境犯险,你却密令他的属下彭元按兵不动,最后我父亲,万箭穿心而死……后来彭元谋反,你平了我爹当年的案子,良心谴责你过意不去,还特意提拔我任命高位。你以为我稀罕那些权势?呵,我拼命活到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杀了你。”
  “你注定要败。”顾野说话了,比起皇帝的震怒,他看上去十分平静。
  “呵,你早知道……不过那又如何,只要最该死的人死了,我的仇,也算报了。”月白看了看那任然昏迷的三皇子,眼睛里闪过几分愤然。慢慢的他抬头又看到了纪无锦,眼光中又陡然腾起巨大的情绪,只是这一次,那情绪里除了怒火,好像还有些悲凉。
  他仿佛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朝着顾野嘲讽的问道:“因为这个贪生怕死的贱人?”
  这一次,他连跟纪无锦多说一句话都不想了。她已然成为了他口中的“贱人”!
  纪无锦虽然不明白月白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但是她也清楚,一定是因为自己今天没有听月白的暗示,说出他所谓的“真相”,所以他才说她贪生怕死。
  纪无锦也觉得冤,毕竟她是个冒牌货,花无娇跟月白的什么计划她一概不知。话说回来,就算知道了她真的会选择帮月白么?
  毕竟月白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她就是贪生怕死……
  这时老皇帝也看了过来,对于月白刚刚说的她没听懂的话,老皇帝却产生了巨大的反应,
  “是你?!”他气的一口气没窜上来,便猛烈地咳嗽起来,“你是跟月白是同党?!”
  想到这半个月以来,自己的儿子天天都由纪无锦在照顾,皇帝气的开始剧烈的咳嗽!
  几个奴才样的人立刻上前伺候,纪无锦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地任由一众人生生地盯着她,活像要刮了她。
  那一瞬间,纪无锦几乎是想躲到顾野背后去,躲开那一道道凌厉的目光。
  “呵,什么同党,不要把那个贪生怕死的贱人跟我相提并论。”
  “啪”,顾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月白身边,顺势一脚朝月白踹去,他防不胜防的直接被踹到了地上。
  胸前的伤口被半人高的杂草瞬间刺到,月白再顾不上其他,捂着胸口痛苦的呻吟起来。
  “皇上息怒。”顾野平静的转过头,见皇帝还在止不住地咳嗽,便手臂一挥冷声道:“将罪民花无娇压下,回都后打入天牢,等候皇上发落!”
  “等等。”皇帝转过头,凛冽的眼神狠狠扫向纪无锦,“她是月白的同党,没准她身上有七寸蛇的解药,给我搜!”
  纪无锦瞬间如坠冰窖,心里第一反应只有三个字:要死了。
  紧接着她便被一堆钢盔铁甲打扮的侍卫押解起来,冰凉的盔甲顿时带着十足的寒意贯穿了她的全身。
  月白看到她被捉,疼痛的呻吟间隙,更发出阴森的怪笑。
  “贱人,我败了,你也别想活……”
  刹那间,一股胜过刚刚被月白破口大骂时的委屈与难过席上了心头,比起怕死,这种感受甚至更让纪无锦觉得难堪。
  刚才月白被搜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有多么耻辱多么痛她完全清楚!
  “皇上且慢。”是顾野!
  只见他飞快的拦在了纪无锦面前,拱手不紧不慢的对皇帝道:“此女从进山林开始,微臣便一直盯着,刚刚也已经搜过身,确实没有解药。”
  “那就给朕千刀万剐,朕就不相信她不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纪无锦彻底慌了,手足无措的大喊。
  她无法说出那句她和月白不是同党的话来,因为也许事实真的就是如此,既然附身到了花无娇的身上,这样的罪名如何也逃不过。所以,就连她的申辩也显得那样苍白,她什么都不知道……
  平生第一次,她感觉自己是那样无助,被寒冰利器指着,身边是无数个随时等候皇帝一声令下,就会上来将她撕碎的侍卫。其余的皇室宗亲和番邦贵族,无一不在用看死人的眼光看着她。
  平生第二次,她感觉又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