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闻言脸冷了下来,一把折扇在他手里半开着,此时却被他轻飘飘地扔到一边的软榻上,
  “闭嘴。”
  纪无锦更生气了,他们主仆当然是一心,这会儿她没准是要被弄到哪儿去呢,北境么?流放就流放,她坚决不愿意再在这个马车里待着了,跟自己不共戴天的抢钱、断手的仇人呆在一个空间里,她简直要抓狂了!
  纪无锦脑中剧烈的冲突着,分分钟都像要找顾野决一死战的样子。
  顾野看到她那疯狗一样的状态,彻底阴沉下了脸。
  “怎么,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他冷冷的说道。
  那杀气以碾压纪无锦几千倍的姿态扑面而来,一瞬间,纪无锦脑子里的仇恨就被恐惧浇灭了。
  不行,她想找顾野的茬确实是以卵击石,他这块硬石头,自己要是强行对抗,必然会被大卸八块,死无全尸!
  一阵绝望,纪无锦猛然瞄到窗外一望无际的水,突然,她心一铁,有了算计,打不了,就跑!
  她两步冲出轿子,车外赶车的林云是始料未及,下意识忙拉了马儿。马儿发出嘶鸣,纪无锦趁着这空挡,立刻纵身一跃,滚落到地上,尘土扑面而来,惹得她一阵咳嗽。
  强忍着浑身的疼痛,纪无锦咬着牙,借力往路边滚了一大段路,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到那湖边。
  等到了那湖边,她深吸一口气,尽是自由的空气!
  终身一跃,纪无锦跳进了那湖里。
  其实她是识水性的,上次差点被顾野淹死是因为腿上有金条,而今天,从水路跑是她唯一的机会!
  纪无锦头向下,等待着湖水打到脸上的舒爽感觉,然后,时间过了很久,她却依然没有碰到那尽在咫尺的水面。
  她睁开眼,环视四周,却发现自己整个人正悬空掉在水面上,她动了动四肢,却没有半点作用。此时的她,就像个长了翅膀的青蛙,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她机械的回过头,那在她身后像竹竿一样立着,手里还死死拎着她后领的人,不是林云是谁!
  “放开,你放开我!”纪无锦忍不住狠狠的挣扎起来,然而见效甚微,她依旧被那样悬吊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顾野此时从马车上慢慢走了下来,踱步走到纪无锦面前,心情看上去颇为不爽,
  “想死?”他皱着眉问。
  “呸!”纪无锦恶狠狠的瞪着他,顾野那视她如鱼肉的禽兽样子真的惹怒了她。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他刚刚还万恶的打断了她的手指,现在却仍然是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难道他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
  “你是禽兽!视人命如草芥的禽兽!”
  顾野没什么表情,只对林云吩咐:“弄上来。”
  纪无锦立刻感觉整个人就迅速被往上提起,一眨眼又被重重扔到了地上。
  加上刚刚跳马车,两次的跌倒让她浑身的骨头就像要散架了。
  泥巴也啃了满满的一嘴,这情景让纪无锦又想起了以前当叫花子被天天追着打的情形,才过了几个月而已,她现在就娇惯成这中摔一下也要疼的掉眼泪的孬种了!
  这种人道鱼肉的感觉让人说不出的委屈,心里头也脆弱得说委屈就委屈了,这种命不由她的感觉真的让纪无锦绝望了。
  “金子我不要了,我要走……”她趴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流放就流放,你为了图财陷害我,我认了,说我是月白的帮凶我也认了,谁让我财多招风,被你这个黑心的狗官惦记着算计……我认倒霉!去北境就去北境,我自己去,我不回风城也不要跟你们一路……”
  林云万年木头脸上这时候也隐隐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而顾野却更夸张了,先是惊讶一下,紧接着就脸上一抽,竟然像在笑!
  那样子要多怪异有多怪异,纪无锦那番神泪俱下的可怜控述,俨然成了他眼中的笑话!
  半响,他收了表情,在纪无锦幽怨的注视中,悠悠的吐出了两个字:“没门。”
  杀人不过头点地!
  “呸!”说时迟,那时快,纪无锦径直狠狠地朝顾野吐了一口口水!
  多少次她都想这么干了,今天她豁出去了,生死不过头点地,死了也不能没气节!
  顾野手里扇子突然一开,就把纪无锦的“口水攻击”挡住了。
  时间静了片刻,那扇子慢慢放下时,顾野脸上那畸形的表情已经卸了下去,换而代之的是一脸寒霜。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扇子,然后面色更加难看,突然手上一个发力,那扇子就飞快的被沉入了旁边那深蓝的湖水里。
  林云彻底看得目瞪口呆,在他眼中,纪无锦现在已经是一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活死人了。
  纪无锦却仍然不屈不饶的昂着头,不输气势的瞪着顾野。
  那颇有气节的一瞪持续时间不过瞬息,就被一个巴掌迎面刮了过来!
  那一刻,她领口还被林云拎着,就这样几乎是被吊着生挨了一巴掌!
  顾野那扇完她脸的手在她的面前停顿了一下,才便意犹未尽地收了回去。
  他从兜里抽出一张纸绢,慢条斯理地擦着刚才她的那手,便擦边阴森反问纪无锦:“还是连牙也不想要了?”
  纪无锦猛的将口里咸猩的血水混着眼泪吐到了地上,眼睛里是她讨厌的泪花。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任人鱼肉,讨厌被打,讨厌受欺负,讨厌不争气的只会哭!
  她更讨厌,这样对待自己的顾野!
  东山时,顾野挡在自己面前那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想起来,纪无锦便要更恨自己,这种贱人有什么可值得自己念他的好,他就是一个万恶的狗官!
  “顾野,在你眼里,一把破扇子比一个人的手指头更重要吗?!”纪无锦眼里的眼泪转的更凶了,她绝望的控述着。
  刚才顾野用这扇子打断了自己的手指,现在又因为自己吐了口口水在上面,就要这样对待她!
  在他眼里,难道她这个人真的就卑贱到不值得一把扇子的分量吗?!
  “你说呢。”顾野慢慢的将手擦了个干净,纸绢便从他指尖轻轻滑落,飘飘乎乎的向着那纯蓝的湖里落去了。
  只见那那纸绢在水面上只飘了片刻,就立刻沉下去不见了,就像是她这条说没就没的一条性命。
  “还有,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一次顾野这两个字,牙全部打掉。”顾野冷冷的补充道。
  热滚滚的眼泪顿时惹得纪无锦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委屈的酸涩以她难以衡量的剧烈瞬间充斥了她的五腹六脏。忽然纪无锦看不懂自己了,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她的情绪只是委屈,而不是恨呢?
  难道纪无锦,你真的就这么贱么?
  慢慢的,纪无锦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嘭!”一声闷响过后,顾野的声音已经在马车里了,
  “把她捆起来弄上车的后箱,继续赶路。”
  纪无锦死死的闭着眼睛,眼泪却止不住的往脸上流淌着。
  林云似乎叹了口气,放下她的领子,很快一根绳子绑到了她身上。粗手粗脚地一通折磨,终于纪无锦疼得忍不住气急败坏一通乱喊,
  “干什么!还嫌我断根手指头不够么,是不是要非要把它揪下去才心甘啊!”她委屈极了,谁都欺负她,人人都在欺负她!
  正在绑她的林云他顿了一下,随即反而下手更重,一边绑,一边在小声的喃喃自语,
  “这手好好的,谁说断了……”
  “顾野打断了!”纪无锦尖锐的喊。
  “明明……”林云还要继续念叨什么。
  却被顾野从马车里传来的不耐烦声音打断了。
  “别废话,抓紧时间。”
  林云就不再说话,闭口不言的将纪无锦三两下绑好,最后提着她,将她扔到了马车储物后箱的一堆细软里。厢门“嘭”的一关,纪无锦就被彻底锁在那暗无天日的黑箱子里了。
  纪无锦此刻却顾不上其他,她心里头心乱如麻,躺也躺不安稳,满脑子的疑惑都在她的手指上,
  “喂!林云,你什么意思啊,我的手指到底怎么了,是真的没断么?喂……”
  没有人理会她,任由纪无锦怎么叫怎么喊,都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