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的黑暗中。
她死了吗?她是谁?她不记得,她只知道我在这无边的黑暗里行走了很久很久,有多久?十年,二十年?两百年还是两千年,她不记得。她这样走着有什么样的目的?她也不知道,可是她就是这样不知疲倦地行走在黑暗之中,走着走着,突然远处出现了一点朦胧的亮光。她立刻向那方狂奔而去,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哗啦……
微量的白雾透着些许黎明的光亮,暗红的雕花木窗框,泛白的床褥,这是哪儿?
“二丫,别磨叽了,快点,再晚了小心又要挨打了……”
纪无锦顺着那声音看去,这个不大的小屋里,居然还有一张床,而紧挨着那床前的,是一个红衣布衫的十七八的女孩子正在低头编辫子。纪无锦“曾”的坐起身来,脑子一阵天旋地转,“砰”的一声,她的脑袋撞在了床沿上,
“嘶……”纪无锦揉着额头,半天才缓过劲来,再抬头,她愣住了,等等,她没死?这又是哪儿?
“哟,二丫头,你这是还没被打怕啊,再懒着不起来,我可就自己先去厨房啦……”
“去厨房干什么?”纪无锦傻傻的问。
“你脑袋睡傻啦?烧火啊,虽说丞相不在,可是府中上下上百口人还等着吃早饭呢!”
“丞相?”
“哎呀……服了你了……”那红衣服的女孩干脆上来一把将她拽了起来,不等就她反应过来,她就被拖到了一个水盆旁边的坐凳上坐下了。那女孩抓起她的头发就利索地编起辫子来,一边编一边埋怨道:“这真是最后一次给你编辫子了,下次你再磨叽我真不管你了……”
纪无锦呆呆地任那姑娘鼓弄她的头发,身体却慢慢朝那水盆倾斜过去,一张浓眉大眼的十八九岁的小女孩脸就映入她的眼睛里,她眨了眨眼,那水里的陌生女孩也眨了眨眼。
纪无锦猛的捂住嘴,她狠狠的闭上眼睛,脑袋陡然冒出了里一万个惊叹号!老天爷,她一定是神仙下凡吧,死了两次!居然又投胎两次!这一回,她不再是花无娇,而是灵魂转移,又投胎到另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身上了!
“二丫?跟你说话呢二丫!”
耳后嗡嗡的声音将纪无锦拉回现实,她慌张的回过头,
“啊?怎么了?”完了,怎么一投胎她就心虚。
“哎呀,你丫……”那红衣服女孩见她又没听她说话,无奈的瞥了她一眼,索性不说话了。
可是纪无锦这下却回过神来,
“等等,你刚刚说丞相……顾丞相?”
红衣服女孩闻声又是一声叹息,
“哟……我的傻二丫哟,说了多少回少想想丞相,少念叨丞相,你非不听!这下好了,想多了没用的,人都想傻了!这朝中除了咱家的这一位主子,还能有哪个丞相?”说着,她甩开纪无锦头上编好的辫子,站起身来,也没了聊下去的意思,“起来起来,烧火去了……”
说着,还顺手给纪无锦的后脑勺来了一下,纪无锦一愣一愣的,红衣服女孩的话在她脑袋里半天消化不了。
她木木地被人拽着胳膊,往外走去。
出了屋门是个长长的走廊,而第一眼映入纪无锦眼帘的,竟然是四角方灯!一盏翠绿琉璃材质的四角方灯,在房檐的一角自顾的垂着,纪无锦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喊起来,
“灯,是这个灯!”她指着那灯,脚步再也挪不动,错不了,这灯只有顾野的府邸上才有,她记得当初宫中的是八角的灯,她还说过那灯不如这样的好看,而那时就有人说过,这些灯都是因为皇帝对顾野的喜爱,而独一无二特质赏赐的。
小红没有领会突然笑得疯癫的纪无锦,反而是嘀咕了一句:“神叨的,快点!”
纪无锦被拉着走得更快,而她的视线却忍不住朝四处不停的张望着,越过那四角方灯,就能看到一个不大的庭院,虽然院子很小,可是那些植物仍然是熟悉的一应俱全,修剪平整,一尘不染。
曲曲折折的回廊,小红(后来发现她真的就叫小红)在前面拉着她走,前后两双布鞋在木质的檀木回廊上发出轻巧的声音。
是清晨,天刚蒙蒙亮,这府里的一草一木,一鸟一鸣,包括那一寸光亮,一寸空气,都以前所未有的清晰感萦绕着纪无锦所有感官。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里所有的一切,以前明明只来过顾府两回,可浑身却总感觉这里无比的熟悉!这里真的是顾府,她重生了,重生在顾府一个丫鬟身上!
想到这里,纪无锦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顾野的脸庞,突然,顾野在营帐中重伤的痛苦样子陡然清晰的印在他的脑中。她惊觉过来,一把拉住了匆匆在前面走的小红,
“等等,你刚刚说顾,顾丞相不在府里?那他在哪里?他……没事吧?”
小红回头看傻子一样的看了看她,嘴里嘀咕了一句:“果然傻子……”
不等纪无锦再多说什么,就发狠的拉着纪无锦往一个方向飞快赶去。“再磨叽真的就要误事了,昨天才被那王统领训了,你就不能长点心嘛!”
纪无锦被带到了一个诺大的厨房,而她这才知道自己这个新身体的身份,一个烧火丫鬟!刚才那个小红也是!
诺大的厨房很是热闹,五个中年厨子正在锅里做着粥啊,茶点啊一类的早点,旁边还有许多丫鬟大妈们在切菜或者配菜的一类。一天之计在于晨,一帮女人正在一边干活,一边东一句西一句的议论着各路八卦。
“哎呀,这外面有什么好,吃穿用度怎么也不及府里,这都半年多了,主子怎么就不惜的回府来呢!”纪无锦刚往灶里放了一把柴火,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衣女孩就说起话来,她站在离纪无锦不远的菜案子边,一边摘着芹菜,一边幽怨地抱怨道。
旁边站的另一个跟她同龄的粉衣服女孩语气更加酸了,
“哼,那笑香楼里可不是好,主子估计是已经着了那肖盼盼的迷了,巴不得就住那里呢!”
“要不说妓女就是妓女,下贱坯子,就是会蛊惑人心,连咱们主子都被她迷得团团转的!不过她再得宠又怎么样,终究也只是一时的,拿不上台面!”青衣女孩年纪不大,舌头倒是毒的很。
纪无锦抬起头打量着说话的人,脑子里尽是疑问,她们在说谁?肖盼盼?盼盼不是进宫了么?怎么还会在青楼?还有她们口中的主子?难道就是顾野?
另外一个水池子边打水的大妈进来听到这段,却突然嘲笑起来,
“哟,你们这些小蹄子,嫉妒得牙痒痒就会逞口舌之快。说人家肖盼盼下贱,人家的爹可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肖家,后来是因为奸人月白的陷害,才遭全族流放。肖盼盼福气大得以逃生,又得到主子的庇佑,在皇上面前沉冤得雪,这好好的一桩事情怎的入了你们的口就那般龌蹉?再者说,论身份,人家才是正经大小姐呢,住在那笑香楼也只不过是主子安顿她的一个地方而已,而你们这样的在烧火房里打滚的,灰头土脸的就不下贱了?”
大妈的口才也不是盖的,这一番妙语连珠的说出来,把那青衣女孩气的直接愤愤地扔了芹菜,却又对那大妈说的话又无可奈何,只好跑到离纪无锦近一点的地方,拨起了圆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