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坛子很快就端到了齐海与她面前,她与齐海相对而坐,齐海为自己斟满了一碗酒,纪无锦也没落下速度,在他说话之前,先举起一碗酒,
  “先干为敬。”
  酒饮进了肚子里,却没有意想中的火烧喉咙的感觉,齐海见状也一口喝了一碗,立刻赞不绝口,
  “果然好酒,丞相夜夜在这笑香楼里喝的酒,十年的女儿红,只有笑香楼才有的手笔啊……”
  纪无锦笑而不语,一沾到酒,她就自然而然的想起“前世”唯一一次喝酒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在北境的军营里,在顾野和那个婉儿面前赌气喝酒,后来喝高了,还是顾野送她回去的……
  想到这里,伤感突然涌上心头,纪无锦甩甩头,抛开脑海中那些念想,看向面前的齐海,笑道:“齐大人可知道半年前顾丞相从北境回来之后的事情?”
  “当然知道,”他回忆起那段过往里眼中闪烁着对顾野的某种崇拜,“顾丞相?说起来,丞相本来就是朝中皇上最为其中的人,半年前那次又在北境捉拿叛贼,凯旋而归,这半年来,在风城的地位,可谓如日中天。不过这样的事情,姑娘想必比我更加清楚吧,毕竟,姑娘可是丞相府中的人。”齐海说着,眼神犀利的试探着纪无锦。
  纪无锦不慌不忙的抿嘴笑了,
  “齐都统真是抬举我了,我一介女子,即使是丞相府中的人,也只不过是顾府后院的一个促使杂役而已,那里谈得上对国事有过了解,再加上齐大人在朝中的地位也不低,要论军国大事,向齐都统讨教,一定错不了。”
  齐海听得哈哈一笑,尽管他眼神中不尽然全是信服,不过听到好听的话人还是本能的会高兴。
  “姑娘过奖了,我也不过是朝中的一个小小都统,论起在朝中的地位,谁敢在丞相面前说这些。”
  纪无锦继续笑着,
  “丞相半年不在朝中,这事情众所周知,要是说起时事来,齐都统身在朝中,自然更加有发言权,小女子也只是好奇,怎料齐都统嫌小女子麻烦,不愿意多做相告?”
  “哪里哪里。”齐海改了口,“难得姑娘一介女子竟然对军国大事也感兴趣,齐海与姑娘畅聊一番又有何不可,倒也能广集善言,何乐不为?”
  “那如此,就请齐都统知无不言了,不吝赐教了。”纪无锦举杯,又敬了齐海一杯酒。
  两杯酒下肚,齐海也有些酒兴上来。
  “顾丞相作为朝中头等功臣,可谓如日中天,在内,深的皇上信任,首居相位,无人可比;在外,铲除窝藏在北境军中的多名乱党,杀进月白余党,平定北境战乱,可谓是兴国平天下之大人才。再加之丞相手下也尽是善战之人,林云林大将军就是首个,随丞相只身赴险到北境捉拿逆贼已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大勇气。再加之他在紧要关头,还护住了丞相姓名,险之又险,险种中却最是容易出真英雄!这也就不奇怪,在北境助丞相完成捉拿逆贼的任务之后,林云也顺势坐上了北境大将军的位置。”齐海说着,激动的感情难以掩饰。
  纪无锦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难怪她没有在顾野身边看到林云,没想到他竟然当上了大将军?!
  见纪无锦久久没有回话,齐海这才尴尬一笑,
  “其实,这些可都是家喻户晓的事情啊……”
  “不不,齐都统所说的,句句都是大事件,我只是听得其中豪情万丈,一时都点震撼了都。”
  “哈哈……”齐海大声一笑,纪无锦这个捧场的观众给了他不少动力,又和纪无锦喝了一杯酒,他话锋一转,说到了眼前的事情来,
  “只不过,却不知道顾丞相为何,在那样圣上最为器重他的时候,竟然一病不起。自从半年前从北境全胜而归后,处理好逆贼一党的事情,丞相就乐可退出了朝纲,任谁去请,他一概避而不见。一晃已半年有余,还谁都不见,后来才听说顾丞相挑在了他手里的产业笑香楼修养,还日日以酒度日,今日一见……唉……”
  “是吗,那确实很奇怪啊……”纪无锦落寞的低下了眼睛,原先她也疑惑顾野一跌不振的原因,但是自从听到肖依然和秦姓人的故事之后,她心中才有了一些猜测。因为在北境,确实有一个人姓秦,而且在年纪上也和当年那肖依然生产的时间符合……
  “街坊传言,当时被押解回风城的逆臣党首,姓秦?”
  齐海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其实这件事情本来是辛秘,也算是顾野的一档子不愿意被人提及的旧事,本来齐海有意在纪无锦面前避讳的,却没想到她自己倒主动问起来了。
  “姑娘也知道此事?”齐海反问。
  纪无锦苦笑一声,看齐海这反应,这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那秦姓的逆党可是十分年轻,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级?”
  齐海点点头,
  “姑娘说的没错,街坊上的传言虽有夸大的成分,但多数都是基于事实的。“对于街头巷尾的传言,齐海也是住在风城的,自然也都听过。风城根上的老百姓,个个都是善捕风声好手,上至皇宫贵族,下至流浪乞丐,只要是个消息,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齐海这样一个官方的回答,彻底将纪无锦心中那丝侥幸碾碎,她彻底垂下眼眸,闷闷的往嘴里自顾的送了一口酒。
  一晃三碗酒像水一样滑下了肚子,纪无锦慢慢抬起头,她总不能总沉湎在自己的小情绪了,齐海看上去难得愿意同她多说两句,她最好是一并将当初的事情都问了吧。
  “齐将军刚才说,丞相去北境主要是铲除军中乱党?我记得军中乱党可不少啊……”纪无锦问道,凭着那时的依稀印象,军中的丁勇和墨欢好像都很可疑。
  “确实不少,当时月白失势,丞相为防消息走漏,引起北疆月白余党叛警觉,所以只身犯险,连夜单枪匹马赴北疆军营。丞相去到北境时,为了掩人耳目,身边除了林云,未有一兵一卒。那时军中敌我难辨,正是最混乱的危险时候,林将军当时作为护卫还险些身死,不过丞相神勇。最后据说是在极限的境地,置之死地而后生,丞相反将一军,一举将叛贼引出原形,进而一网打尽。从头至尾不费一兵一卒,堪称兵道奇迹。”
  齐海说着,脸上全是叹服,纪无锦听到这里却有些嗤之以鼻,“不费一兵一卒?”
  “姑娘所言何意?”
  “真的是一个人没死?”
  “额,确实如此。”
  “呵,笑话!”怒气一下子窜上了纪无锦的脑袋,她明明死了,居然都没人知道,而顾野,就那样明目张胆地接受着众心捧月地追捧!
  不费一兵一卒,呵呵,那她的死算什么?
  “姑娘好像很不以为然?”
  “是啊,传言未必就是属实,万一是有些人为了炫耀自己的功绩而夸大呢?世人未免太过轻信了。”
  “姑娘这话说的,似乎与丞相关系非同一般?”
  “哼,说他不好就是跟他关系不一般?”纪无锦懒得再说话,她气急了,开始往嘴里不住的灌酒。
  她忽然明白了,难怪顾野喝成那副死德性还要嚷着喝,这十年的女儿红果然让人上瘾,喝起来就是一碗接一碗的停不下来。
  齐海在一旁坐着,丝毫没有要劝她的意思,反而颇有深意地看着纪无锦,试探的问道:“我看得出来,从姑娘对丞相刚刚的庇护和现在字里行间的语气,都说明了姑娘跟丞相的关系绝非一般。”
  “呵,那你觉得我是他身边的什么人?”纪无锦好笑的瞪着他。
  “跟任何人都不同的人。”
  “噗……”纪无锦险些喷出一口酒,捂着胸口剧烈的咳了几声,她才苦笑不得的回答道:“齐大人,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相同的两个人,你这是在说绕口令吗?”
  见纪无锦打趣,齐海却也不恼,
  “姑娘是看轻自己的分量了。”
  “根本不是看轻!”纪无锦忽然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