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盼盼身形一顿,刚要开口说没有什么,却只听外面的院子里,纪无锦又开始疯狂反击的叫喊声。
  “来啊,怎么怂了!放开我,你放开!”
  顾野皱起眉,肖盼盼顿时全身僵硬,她低下头,没有说话。
  顾野看了肖盼盼一会儿,见她没有回应,便抬起头,抬起眼看向了屋外院子里的那一众,像是在寻觅什么。直到他的眼睛冷不丁扫到纪无锦身上,那眼睛便陡然眯了起来。
  夜光幽暗,可是接着院子里那明亮的四角方灯,他清晰的看到了纪无锦脸上赤红的五指印。
  纪无锦只觉得身上有莫名的视线,她下意识回过头,却和顾野对视个正着。打了半天的架,纪无锦此时早没有个正经样子,头发炸开着东一团西一缕的,五花八门的巴掌印和掐痕布满了她的小脸。明明狼狈至极,可偏偏在她的眼神里里看不到半分沮丧,有的只有无尽的斗志和不服输的态度,这让顾野的心中陡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也有着这样的眼神,像一只离群的羔羊,形单影只,却又从不言弃。
  纪无锦简直要破口大骂了,因为她竟然看到顾野那双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笑意,果然,他又在把她当笑话看!
  看到纪无锦那就要爆发的小表情,顾野勾了勾嘴角,转眼又看了看左右还在压着纪无锦的两个丫鬟,末了,他的眼神又回到了面前的盼盼身上,他声音不复嘶哑反而异常低沉,“怎么回事?”
  这一回,肖盼盼再也忍不住委屈,眼睛一红,哽咽起来,看得出,她真的难过又愤怒极了。
  “爷,您受了这么重的伤,是这丫头所为,我刚刚拷问她,她却谎话连篇,甚至打伤了依依,于是我就想着亲自教训她,没想到,她却咬了我,我……”
  盼盼的声音就依旧清冷,不过这时候已经是清冷得如一弯碧水,带着婉转的音调。顾野闻言欲起身,可是脑袋的疼痛却让他陡然皱起了眉。见状,跟进来的大夫万分惶恐道:“丞相,万万不可以动啊,丞相重伤在脑部,此时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
  顾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头上的纱布,更是莫名其妙。
  “我怎么了?”
  “爷您都不记得了么,你后脑勺受了伤,盼盼进来的时候地上看您头发上都是血,脸上也……”肖盼盼几度伤心的说不下去,到最后她气愤的看向院子里的纪无锦,在她眼里,纪无锦是铁打的罪魁祸首,“当时就是这丫头进来了,约莫在您的屋里待了半个时辰。再出来时,她就出来向我禀报说您受了伤,还说是您自己摔倒的,我不信,一定是她所为。”
  “让她自己进来说。”顾野突然道。
  盼盼的声音戛然而止,院子里的一众人视线顿时都打在了纪无锦的头皮上,纪无锦这才终于气哄哄的挣开了束缚,她甩了甩头发,大步走进了厢房。
  临近顾野时,那扑面而来的气压让她心里一抖,不好,这厮远看没发现,近看精神竟然这般好,眼睛也不迷糊了,莫非酒已经醒了?!
  纪无锦向来害怕顾野,这次回来能打过顾野也全靠酒劲,现在她的酒劲消下去了,顾野的脑袋也不迷糊了,再想赢这一仗,难了。
  被顾野盯得腿脚发软,纪无锦呵呵地笑了两声,算是给自己壮胆,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巴,搓着手道:“丞相您醒啦。”
  顾野眨了眨眼睛,皮笑肉不笑道:“你说呢?”
  纪无锦又是一顿心惊肉跳,果然这厮清醒之后,脑子灵光了不少,又会拐弯抹角的找茬了。
  看纪无锦的眼睛忽然惊慌的转悠,顾野眼神一闪,就是这样,她总是喜欢这么转眼睛,每次想事情的时候,她的眼睛就会飞快的转动。自以为掩人耳目心思缜密,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早就尽收他人眼底,不过,这双眼睛不若那人的那一双,那一双是像松鼠一样圆溜溜的,而她的却不是。
  不过,他为什么老喜欢拿这个丫头和她联系起来?顾野眼神暗下去,肖盼盼这时在一边冷声问纪无锦:“你将你在屋里的作为再说一遍,丞相是怎么受伤的?”
  顾野奇怪的眼神也落到纪无锦身上,对于他醒来后全身都疼,脑袋还绑了纱布这个事情,他也十分好奇。他喝醉的时候,这个丫头来过他的房间,做了些什么?
  “就是我刚刚说的那样的呀。”纪无锦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昨天我来给丞相您送热水,谁知道进来时竟然发现你正在生气,地上摔了一地的酒罐,我还被绊倒了,不信你看我手心里还有伤口呢!而丞相你那时已然身受重伤,而且还在不停地伤害自己,扶着墙使劲磕脑袋,脑袋都磕出血了。我看见了就去劝您,您还把我打了,接着我就跑去告诉了盼……夫人,然后夫人就说是我干的……”
  “不停地伤害自己?”
  “对。”
  “扶着墙往这里撞的?”顾野指了指自己明显疼的厉害的后脑勺。
  纪无锦硬着头皮点点头,
  “是啊,怪奇怪的哈,您撞哪儿不好偏喜欢撞后脑勺……”
  顾野扯嘴一笑,这样不经脑子的谎话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盼盼此时更加气愤了,
  “爷,这丫头嘴里没有实话,还是让我……”
  顾野奇异地看了看盼盼,她今天有些过分紧张了。如此针对一个人像来不是肖盼盼的作风,她性格冷清,很少把除了他以外的事情放在心上,而今天,她竟然始终在和这个丫头过不去。
  经不起顾野的眼神逼视,肖盼盼终于闭上了嘴巴,垂下了眼眸,不再言语。
  见肖盼盼不再说话,顾野的目光又落回到纪无锦的脸上。
  此时纪无锦的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今天一定是她重生一来,不,是从上辈子替顾野挡死一来,最窝囊的一天!先是被盼盼打,现在还被拉来审问,本来都已经脱身了,刚刚又因为盼盼的一句话,周围的丫鬟们又二话不说把她绑起来了。似乎是方便盼盼随时再打,当然还方便顾野一声令下,把她往死里打之类的。
  纪无锦死死的咬着嘴唇,嘴巴里不停的散发出铜锈般的血腥味。顾野此时看着她,却已经没什么表情了。在众人的寂静的等待中,他说出了对纪无锦的发落:“她说的不尽然全是谎话。”
  纪无锦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上天可见,这厮也有眼瞎被她糊弄过去的时候!
  全屋子的人都吸了口冷气,他们相互对视,却无人敢大口喘气,全屋子唯一有发言资格的好像只有盼盼,而盼盼看上去也的确有话要说说:“丞相,她……”
  顾野打断了肖盼盼,继续道:“烧火丫头是吗?”
  纪无锦一口快咬碎的牙就像脱臼一样张着,在顾野怪异的眼神中呆滞地点了点头,她有点拿不准。顾野不按常规出牌,不但没有让给她高兴,反而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难道那天自己和他打架的事情,他真的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