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华灯初上,月上眉梢,吃过晚饭,“伙夫”纪无锦带着“小厮”小花悠悠哉哉的出了门。
二人女扮男装,一前一后,第一次当“男人”,路数都是默契的外八字一迈,甚为嚣张。此行目的地很明确,风城最大的妓院——春娇阁。
长乐街结构十分简单,就是长,一条道通到头,笑香楼在它的西头尾,而那春娇阁就在长乐街的紧东头,那地方是最为接近皇宫的地方,是风城除了皇宫以外,最中心的位置。
正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中间,迎面却见一个巡逻兵走过来,两人反应都是神速,条件反射躲进旁边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躲什么?”
“你躲什么?”
“你们躲什么?”
仰头只见那捕快已经站到了她们面前,
纪无锦暗暗鄙视自己,“腾”的一下昂头站起来,
“要你管。”
没好气的瞪那捕快一眼,扒开那捕快,扬武扬威的走了出去。
“走,小花,爷今天带你去春娇阁乐呵乐呵。”
“哦呵呵,好嘛,大爷……”
如今她已然是个小小的千元户了,见到巡逻的还有害怕简直岂有此理。
活色生香的春娇阁门前,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豪华的马车,衣着光鲜的小厮,俊美的马匹,无一不显示着这地方来的都是些什么权贵。
纪无锦轻叹口气,正了正灰不拉几的衣冠,昂起头,跨步跃进了春娇阁的高高门槛。
“哟,这位小兄弟……”
刚踏进春娇阁的大门,她就被一张肥圆的大脸堵住了去路。
一个老鸨模样的女人手里挥着娟秀的帕子迎到她面前,血盆大口一张,脸上肥厚的褶子就像波涛一样层层翻涌起来,一双画着漆黑眼线的小眼睛不住的上下打量了一圈纪无锦,看清她的打扮,露骨的鄙视顿时一览无余,
“去去去,哪儿来的要饭的……”
“这里不是春娇阁么?”纪无锦故作疑惑的环视了周围一眼。
“这里当然春娇阁,哼,门都不认识来凑什么热闹,去去去……”
狗眼看人低,纪无锦定睛看向那女人,看来她就是老鸨无疑了。
浑身珠光宝气,光是头顶上顶的那柄金片花铂估计就得有两斤吧!
嫉妒羡慕恨,全是恨!
纪无锦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千两的银票,飞快的在那女人眼前一晃,只片刻,就揣了回去。
那老鸨的眼睛跟着银票一路走到纪无锦的袖口,脸上的笑容瞬间又扬起来,
“哟,看我这老糊涂的眼睛哟,真是狗眼不识泰山啊,小爷可莫要怪罪奴家呀……”
说着娇滴滴的上来,包子大的铁拳娇嗔的就往纪无锦身上伺候过去,纪无锦眼疾手快地跳到了一边躲过一拳,心里一阵后怕,这老东西,还会撒娇?
小花噗的一声,笑得前俯后仰,那老鸨立刻瞪了她一眼。
纪无锦赶紧咳嗽两声,
“楼里可有会才艺的姑娘啊?”
“有,当然有了!大爷,轮才艺,楼里的浅浅姑娘可是一顶一的好手,这不最近官爷们都好点诗情画意么,我们楼里的姑娘可是个个都揣着绝活呢……”
纪无锦心下暗暗点头,这老鸨楼里的姑娘果然都有两把刷子,不过过两天的花魁大赛可是选舞娘,
“我要跳舞最好的,我喜欢看跳舞。”
“好啊,文文的舞跳得甚是出彩……”
“别来那些普普通通的,爷要看就看顶级的!”
“是是是……”老鸨不住的点头,却做出难为的姿态,“楼里的花魁,茜茜姑娘跳舞正是一绝,想必大爷也都知道……”
纪无锦一听,赶紧点头,
“没错,爷今天就是冲她来的。”
老鸨眼中闪过果然如此的目光,却更加为难了,
“不过茜茜今天已经被提前订了……”
“爷不管,爷就要看她跳舞。”
“爷,可是茜茜姑娘已经被订了……”
纪无锦又掏出那张银票,一条腿在地上嘚瑟的抖个不停,有钱的感觉,真贱。
那老鸨纠结的盯着那银票一阵猛看,末了一咬牙,
“得,看跳舞就看跳舞,爷,咱可说好了,就看看跳舞不干别的,那预定了茜茜的官爷至多半个时辰之后来,您就借着这会儿空挡……”
“行行行,知道了,就半个时辰我就出来呗?前面带路。”
那老鸨笑面如花,赶忙点头,扭着肥大的屁股,领着纪无锦就往楼上走去。
纪无锦一边跟上去一边打量着这地方,春娇阁虽说面积大,但是格局却和笑香楼大同小异。一楼是大厅,中间有个台阶通向二楼,上面一排排的厢房单独成间。
不过这光景可跟笑香楼相去甚远,大厅里寻欢作乐成片成片的,娇艳如花的姑娘们被左拥右抱着,一个个纵情声色的嫖客看上去都非常享受。
纪无锦看得面红耳赤的,小花更是看得目瞪口呆,纪无锦连忙训她,
“非礼勿视!”
小花兴奋的白了她一眼,活像个小大人,
“不碍事,以后我跟着妈妈,迟早也不都是混这行的么!”
纪无锦哑口无言,看小花那兴致勃勃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当老鸨的好苗子……
呸呸呸,想哪儿去了。
不一会儿,那老鸨便领她来到一个相当华丽的厢房前,临到门口,老鸨转过身来,脸上依然笑开了花,肥大的身子堵在门口,摊开手伸到纪无锦面前。
纪无锦抱着胸口猛的往后一退,
“总得让爷尽兴了再给钱吧?”
老太婆微微拉下脸,
“小爷这就不上道了不是,哪个楼里不是先拿银子后尽兴的,这不怕您玩高兴了再给忘了么。”
“忘不了,出来再给也不迟!”
纪无锦拉长了声音,现在想拿走她的银票,门儿都没有!而且照这老鸨的意思,是想把那一整张银票都吃了,真是撑死自己不嫌肚皮疼啊!
那老鸨彻底黑了脸,冷笑一声,双手“啪啪”拍了两下,就见三五个大汉不知道从哪里迅速窜了出来,将纪无锦二人团团围住了。
“哼,小爷不知道规矩,就别怪老身动粗了,上!”
“等等……”不等纪无锦求饶,五大三粗的壮汉已经将她死死擒住,纪无锦手脚并用拼死反抗。
老鸨冷笑着,上来就要拿她兜里的银票。
“好你个老太婆,竟然明抢豪夺!”纪无锦彻底发难,想拿她的银票,先问问她这条命同不同意!
“哼,来了春娇阁自然让您享受好,不过这银票,你给我拿来!”
“看这儿,臭老太婆……”挣扎中,纪无锦一脚对准那老鸨的脑门踢了上去。
老鸨吃了痛,发了狠劲的冲上来,一把拽住了纪无锦,才刚抓住纪无锦的胳膊,那老鸨就“咦”了一声,一把撩起她的袖子,
“呵,还是个丫头片子!”
纪无锦心道不好,忙要抽身,却见那老鸨桀桀一笑,猛地一用力,把纪她推倒在地上。
“嘶……”
这花无娇身子骨也忒弱了,对面这老鸨又是个膀大腰圆的,打得过才有鬼了。
那老太婆也是气急败坏,叉腰大吼,
“搞半天这是耍老身完呢,小丫头片子,呵,不是小丫头,是个臭婆娘?哈……赶紧滚出去!”
纪无锦邪火“嗖”地就窜上来,
“说谁是臭婆娘呢,臭婆娘!”
“说的就是你……”
“你再说一遍!”
“说的就是你!”
“啊……”纪无锦气不过,抡起袖子,再一次跟那膀大腰圆的老鸨掐起来。
“站住,你给我站住!”
小花此时也撒丫子四处飞跑,吸引着那几个大汉的火力,一时间整个春娇阁被弄得鸡飞狗跳。
这一边楼上正闹得不可开交,那一边喧闹的楼下,一个男人的声音却突然响起,那声音不大,但却在瞬间使所有的动静都停了下来,
“人呢,就这么把爷晾这儿?”
闻声,纪无锦正要掐老鸨脖子的手活生生顿在半空,那老鸨也立马推开她,慌张地迅速整理好衣服,挂上腻死人不偿命的笑,扭着大屁股,小碎步踩得心急如焚。
“哟,三爷呐,谁敢给您晾一边啊,奴家是吃了一万颗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的呀!”
纪无锦躲到二楼的楼梯后面,望着楼下那个被老太婆当皇帝一样供着的男人,下巴都险些掉下来。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天在湖里野合被自己撞见,差点掐死自己的那个男人!
见到那张熟悉的索命阎罗脸,纪无锦脚下一软,险些掉下梯子去。
“咚咚”,四周一片死寂。
纪无锦机械的回过头去,好死不死地那男人也正在望着自己。
电火石间,纪无锦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脖子。
那男子却似笑非笑地收回视线,状似漫不经心地对那老鸨说:“你这春骄阁是想改成活禽市场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放。”
说着,又斜了一眼在厅里跑得正欢的小花——一堆五大三粗还在追在小花后面跑。
见状纪无锦简直头皮都要脱一层,这小花,没看见这男的来了过后气压不对么,找死!
无可奈何,纪无锦飞一般的冲下楼,一把拽过风一样疯跑过她面前的小花,
“别闹,走了!”
小花完全没有明纪无锦的暗示,邀功似的,咯咯地笑更欢,
“娇妈妈,让我再绕上几圈,我准能累死这帮狗娘养的……”
纪无锦的脸顿时漆黑,那男人玩味地看着这边,那老鸨紧跟着发难了,
“好啊,原来是笑香楼的花无娇!今儿真是稀奇,花无娇?这笑香楼要黄了,连你也要来投靠我春娇阁不成?哈哈,青青姑娘还行,你呀,拉倒吧!”
衣袖抡起来,狠狠擦去脸上被那老鸨喷溅的口水。
阎罗就在面前,纪无锦也不敢跟她打架,算了,忍一时风平浪尽。一巴掌拍在还要溜两圈的小花的脑门上,
“改天再遛,今天咱们先走了。”说完,拽起小花就往外跑。
“嘿!跑有什么意思呀!来人,给我打出去!”
“慢着。”
那男人突然喊道,纪无锦头皮顿时发麻,那老鸨也出奇的听话,立刻让小厮停下手来,
“三爷,您的意思是……”
“春妈妈,想必你不知道这花无娇来这春娇阁干嘛吧?”
他打开手里的折扇,一股淡淡的幽香就随着清风飘出来,看上去十分飘逸的模样。
那老鸨狗腿地笑着,
“不知道,莫非,三爷知道?”
“爷也不知道,所以,把她带到楼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