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日子可以这样简简单单的过下去,其实挺好,可命运多舛,烟冷一如往常洗漱后躺在属于她自己的木床上,不知不觉见眼皮渐沉。
入目的又是那片无尽的黑暗,她在黑暗里不停的奔跑,这一次却意外的发现亮光,她顺着亮光的方向跑去,只见那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阵白光闪过。
“啊!不要杀我,不要……”
“救命啊!”
“求你不要杀我,不要!”
耳边是一声声的呼救,入目的是一群黑衣人手上寒气逼人的长刀收割着一条条人命,那地上的尸体一个个瞪大眼睛向着她爬来,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
她惊恐的瞪大眼睛,那些死尸离自己越来越近,而她的双腿却如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这一刻她想放声尖叫,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在那些死尸碰到她的那一刻,她闭紧了双眼,当她再睁开眼睛时,那些之前爬向她身边的尸体却全都不见了。
这时突然一个黑衣人注意到了她,他缓步向她走来,手中提着长刀,刀身上还流淌着未干的血迹。他一步一步走来,她看着他一会变成一个红衣的妖艳男子,一会变成一个青衫的儒雅男子,一会又突然变成一个美丽的绿衣女子,三个人就这般不断在她的眼前变换着,直到那张脸近的几乎贴在她的脸上。
“不要,不要!”烟冷惊恐的后退,尖叫出声。
烟冷脸色苍白,满脸泪水,口中的尖叫声将她的害怕,她的无助暴露无遗。当穆青衣冲进来时看到的她就是这般样子,他坐在床边轻轻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抚着。
“爹爹!”怀抱的温暖让她熟悉,下意识的呢喃出声,却感觉到轻拍着自己背的手明显一僵,但很快就恢复到一如往常的模样。
“哭吧,别压在心上,都哭出来。”他依旧抱着烟冷倚在床边,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烟冷的眼窝红红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向外涌着,他的衣服被她的泪水浸湿,他却只是收紧了环在她肩上的手,将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烟冷却意外的觉得自己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这时的烟冷突然想起自己在慌乱中叫了他一声爹爹,顿时小脸烧的羞红,她悄悄抬起头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此刻倒也庆幸自己身于黑暗之中,不然让他看到自己这般模样,还不要羞得钻到地缝里去。
“谢谢你救了我。”
“好点了吗?”
“恩,好多了。”
“你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恩,我都想起来了,或许你不该救我。就这样死了,对我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好久没有说过话,她的嗓子还略显沙哑,黑暗中的他眉头轻蹙,本想起身的他却无奈被怀中的少女死死抓住了衣袖使他动弹不得,他却依旧抱着她也没有出声说话,只是这般静静地坐着。
烟冷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再次开口,告诉他,她的家,她的家人,还有那一幕幕血红的厮杀。他一直静静的听着,听着她成长里的点点滴滴,当她说到家人满门被屠杀时,一直淡淡的他身上透着寒气,他只是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许久。
“你现在还小,让你承受这一切确实太过残忍。想死其实很容易,可是你可想过那些爱你的人可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活着或许会很痛苦,可是也只有活着,你才会有机会。不是吗?”烟冷坐起身看着他,他眼底一抹莫名的情绪一闪即逝,在黑暗中快的让人难以捕捉。
“你爹爹也有可能还活着,如果他哪天回来找你,却得知你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他又会如何?”
“爹爹。”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画面,随着自己一起跳下悬崖的爹爹被那个红衣男子拉了回去。他不希望爹爹死?可是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好好活下去,无论为了什么,只有活下去就会有机会,一旦丢了性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恩,我会好好活下去,在大仇未报前我绝不会轻言放弃生命。”是的,我想要报仇,灭门之仇不共戴天,那些枉死了人们何其无辜。但我更想知道真相,知道一向无争的骆府无端端为何会遭此劫难。
“唉!你若要这么想也罢,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我修习医术可好?”
“你愿收我为徒?”烟冷诧异的看向穆青衣,为何他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议让自己修习医术?
“你意下如何?”穆青衣好似看清了眼前少女的犹豫,这一次的询问,他的目光更为坚定认真。
看着这样的他,烟冷即使有再多的疑惑,也终究起身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医者仁心,即便我没有救世为怀的胸襟,他也不希望我将来迷失在复仇的深渊中吧。
“恩,起来吧。”
那一晚他一直陪着她说了好多话,她给他讲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每当讲到温柔的娘亲和帅气的爹爹泪水就忍不住决堤,他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偶尔用衣袖拭去她脸颊的泪水,他告诉她今天哭过后就放在心里不要再想了,让她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以后就跟着他好好修习医术。
那一晚烟冷坐在黑暗的房间里暗暗下定决心,她将有关骆府的一切都埋在心里,骆晗玥的身份对于现在的她太过危险,在自己没有能力可以自保前不能将危险带给身边关心她的人,在这之前她都只是穆烟冷,墨竹居穆青衣的徒弟。
烟冷,是她上一世的名,承载着她上一世的痛,这个名字让她记住今生的幸福来之不易,更让她记住那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但这一切他都不知道,她没有告诉他原因,他也就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淡淡的点头表示他知道,从她遇见他起就是这个样子,他从不强求她任何不愿意的事情。
转眼已是初夏,在墨竹居度过的这半年让烟冷记忆犹新,半年前,刚恢复记忆的她无论如何隐藏,但自己终究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每天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便拼命的做事情,好让自己忙碌起来。
于是这每天不是研读医书,就是尝试炼毒和制丹,穆青衣确实是个不错的老师,认真且细心。他从未强求她该学什么不该学什么,只是在她兴趣所致的范围由浅至深的跟换书籍,在遇到瓶颈时为她指点迷津,偶尔也会带她上山去实践一番。
即便如此,这每一日依旧会剩下来的小部分时间,因此她便包揽了家里的大小活计。后来就连他每天唯一的消遣——给草药浇水也被她抢了去,而我此行最终的结果便是养成了某人‘养尊处优’的坏习惯,最最可恨的是他还喜欢挑三拣四。
“烟儿,太阳快下山了,快把院里的药材收收,莫让露水沾湿了。”
“已经放在药房了。”
“烟儿,后院的衣服可收了,么要忘记了。”
“衣服已经折好了,放您柜子里了。”
“烟儿,院里的草药都浇水了么?”
“昨天刚下了雨。”
“烟儿,饭菜再不起锅要糊了。”此时的烟冷依旧毫不停歇的忙前忙后,耳畔再次响起某人魔咒般的碎碎念。
“烟儿,都说了让你注意,不要再把白芷和白芍弄混了。”
“烟儿,不是说了浅色衫子和深色的分开放么,到时候不好找。”
“烟儿,昨天下雨,兰花可收了,不能淋雨的。”
“烟儿……”
啊!忍无可忍了,烟冷将端在手上的饭菜啪的一声放在正笑盈盈看着她的某人面前,他拿起碗筷无视她眼睛要喷出来的怒火。
“我说烟儿啊,都说糊了吧,你还不信,看看多不美观呐!这道菜倒是漂亮,可是味道却不太好……”
“你可以选择不吃。”
桌上摆着的四菜一汤,某人优雅的一口一口吃着,待嘴边得了空依旧不忘挑剔两句。若不是念着那救命之恩和这一年多的照顾,她真恨不得直接掐死他,不能掐死他至少让她拿东西把他嘴堵上的好,话说眼不见为净,她走远点便是。
“烟儿,回来时记得从竹林里带坛梨花酿回来。”
“自己去。”
“真是,你这丫头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烟冷恶狠狠的回头瞪了他一眼,转身快步跑开了,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扶着旁边的墨竹喘着气,四处打量着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跑到了墨竹林深处。
穆青衣在墨竹居四周的竹林用五行八卦阵设了迷障,如果没有主人的允许或识路之人的带领,多半入林之人皆会迷失在里面,更别说进入墨竹居了。
大概辨清了方位,转念一想那梨花酿就在不远的地方,埋下梨花酿的地方是她挑的。自己总是说那里的墨竹最美,每次闻之他总是不以为意,还笑她说这四周的竹子都是一个模样,哪里就看出了这里最美。而她自然是不搭理他的,依旧在挖好的土坑里放下封好的酒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