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晏一路赶到集英殿,眼前的广场上文武百官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闲聊,他扫过众人一眼转身便向着礼乐人员所在的后台而去。后台中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忙忙碌碌,他在人群中寻了一圈也未曾寻到他所要找的人。
“舒大公子,找什么呢?”身后一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闻声回头,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小弟舒珞铭,“原来是珞铭啊。”
“你在找什么呢?刚刚在外面看着你,可还没来得及叫你,你就跑的没了人影。”舒珞铭也向着后台处四处张望一番。
听着自己小弟的话语,舒晏讪讪一笑,回望过后台里的众人,他在找谁?他根本不认识她?他又该如何去找?“没找什么,爹爹可来了?”
“哦,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就是一直没见着你的人影。”舒珞铭的视线再次落在舒晏身上。
“好,那我们过去吧。”舒氏两兄弟转身离开。
当烟冷赶到集英殿时,这宴会已经开始,满朝文武百官及其家属皆以入座,远远瞥过一眼,也未曾看清那高台中间的男子。
“烟儿,你可来了。”烟冷刚走到后台,月娘便早早的迎了过来,浣衣刚接过烟冷手中的冰弦,月娘便径直拉着烟冷进了后台,将她按在了铜镜前面。
“月娘,你这是要做什么?”烟冷不解的看着眼前桌案上摆满的胭脂水粉。
“别乱动,今晚再怎么你也要略施妆容,头发也该整整,不能就这么挽着。浣衣,外面进行到哪里了?”烟冷坐在铜镜前,任由着月娘她们给她梳妆,“还有些时间,现在皇子们还未献完礼,这轮着大臣们也还有一会儿。”
大殿之上,皇上端坐高位,在他的左侧坐着贵妃,右侧的席位空着,再依次向下是几位品级较高的妃嫔,皇子公主,直至文武群臣。
“儿臣恭祝父皇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二皇子首当其冲,起身立在大殿正中祝了贺词。
“父皇且看,这是皇儿为父皇献上的贺礼。”众人回头望去,此物由四名壮汉抬上殿,温辰宣勾起嘴角,揭开此物上盖着的帷幕。一条栩栩如生的冰龙展现在众人眼前。
“此乃雪域的千年寒冰雕刻而成,此冰坚硬如石,遇热不化。儿臣再次祝父皇亦如这千年的冰龙,寿与天齐。”温辰宣得意的一笑,暗中瞥了一圈在座的兄弟手足。
皇上见着这条冰龙,面上带着笑意,话语间无悲无喜。随后四王爷送了一副苍月山水,五王爷送了一盆精心培育的黑牡丹,最小的诗玉翩翩一舞,倒也没了什么稀奇。
“宇儿,你为朕准备了的什么礼物?”皇上随口一问,众人的目光皆汇集到温墨宇身上,一时间有人担忧有人窃喜。温墨宇扫了眼众人,之后将视线落在高台正中间的男子身上,四目相对,他缓缓从袖间掏出一个精致的礼盒。
“儿臣没有二哥的心思,也没有五弟的闲情,日前寻了一个旧物献给父皇,希望父皇喜欢。”众人一听这旧物,纷纷扑鼻以对。
“呈上来。”温墨宇将手中的锦盒递给皇上身边的冥幽,冥幽打开锦盒一看随之一愣,转身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皇上,便将手中的锦盒合上递了过去。
当皇上打开锦盒,愣在当场久久不能言语,众人观望着皇上的态度,见此表情,一时间众人也开始好奇那盒中究竟是何物。皇上关上锦盒紧紧的拿在手中,眼睑微闭晶莹的泪珠滑过脸颊。
“有心了,这件礼物,朕,很喜欢。”皇上略有些哽咽的声音让众人大为不解,究竟是怎样的旧物,竟让皇上当众落泪,“好了,这礼物啊,朕也就不看了,各位大臣的心意,朕也都收到了。接下来,就让我们一同欣赏歌舞。”
随着传令官一声令下。袅袅琴音由天边响起,或近或远,闻声不便方位。短短前奏令闻者舒心悦耳,善琴艺懂礼乐者闻声皆是眼前一亮。
“是她,她就是我要找的人,此琴音只应天上有,人间何处几回闻,我确实自愧不如。”舒晏呢喃失笑,舒珞铭却在一旁若有所思的呢喃着,“这琴音好熟悉,好似在哪里听到过。”
舞台之上渐渐飘起一层白色烟幕,空中落下的花瓣洋洋洒洒,文武百官见到此景皆是连连称奇。琴音回转,琴棋书画四人从四个方向伴着花瓣飞向舞台中央,琴音悠扬,四人落入舞台,足尖点地白雾轻轻散开,好似漫步在云端一般。
“好美的意境,好美的曲,好美的人。”贵妃娘娘一连三个好美道出了众人此时的心声。
琴音渐弱,其他乐声相和,歌舞渐起,直到此时众人才知道其他的舞姬早已隐在了那白雾之下。“这丫头果真时时刻刻都能给人带来惊喜。”温墨宇看着台上的这支舞曲,比起当日排练所见,早已难以言表此时的震惊。
一曲罢,皇上惊讶的站起身来,众人看向那在那舞台之上,一个硕大的“寿”字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份贺礼别出心裁,这曲歌舞意境之美,琴曲之妙不知惊了在场多少人的心,动了在场多少人的情。
“好,好啊。宣她们上殿,朕重重有赏。”皇上手一挥衣袍,重新坐回大殿的龙椅之上。
“宣,邀仙阁众人上殿!”传令官高声一呼。一群白衣粉裙的女子从后台走上殿中,月娘走在众人最前面。
“草民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行至殿中向着殿上的男子行了大礼。
“都平身吧。这曲歌舞别出心裁,意境也妙不可言,不知这出歌舞是何人的主意?”皇上的问题也正巧问出了众人的心声,舒晏在人群中不停的寻找着什么,却一直未果。
“回禀皇上,这出歌舞乃邀仙阁坊主所编排,方才为歌舞抚琴的也正是坊主。”月娘跪在地上如实回答。
一旁的贵妃娘娘巡视一圈,未见着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出声询问,“那你们坊主人呢?”话音刚落,便听闻远处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在场所有人闻声望去,一个白衣紫裙的少女,手中抱着冰弦琴向着大殿走来,隐在面纱之下的绝世的容颜略施粉黛,清冷的气质高贵而又神秘,不禁让所有人望而生痴。
温墨宇不悦的扫过在场众人,周身狂放的冷气让坐在一旁的竹玉猛地一阵瑟缩。
“民女穆烟冷,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越过邀仙阁众人,烟冷走到最前面,将冰弦放在一旁,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平身吧。”一旁的月娘扶烟冷起身,殿上的男子再次出声,“你就是邀仙阁的新坊主,穆烟冷?”
“正是民女。”烟冷低着头。
“这一曲歌舞编排的甚得朕心,朕决定赏,赐‘帝都第一阁’,你可满意?”皇上金口玉言,众人看向穆烟冷的目光又平添了几分羡慕。谁都知道,这帝都的歌舞坊间明争暗斗,却未曾有过一家得此殊荣,如今皇上金口一开,无疑是赐了一个金饭碗,日后这邀仙阁在帝都将会更加今非昔比。
“谢皇上赏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跪安吧。”烟冷一行人转身离开大殿,转身间烟冷回望了那抹一直追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是一瞬间的四目相对。
“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烟冷冲着迎惜摇了摇头,方才与自己对视的男子,在烟冷的记忆中未曾有过他这么一个人,他的眼神中也并无恶意,也罢不相识也就无需多想了。
烟冷等人离开之后,舒珞铭瞪着她离去的方向一声惊呼,“啊,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她。”
“珞铭,你这一惊一乍的在说什么?”被打断了思绪的舒晏略有些不悦的瞪了舒珞铭一眼。
舒珞铭委屈的看着自己的哥哥舒晏,“哎,别瞪我啊,我只是想起来在哪见过她而已。你可还记得季云峰?那日庆祝云峰高升,当时在宴会上见过她一面,看样子她和季云峰的关系挺不错。她当时相赠的那一柄古琴,可是古琴中有名的九霄环佩。”
“九霄环佩?若是没看错,她手中的那一柄才是世间珍品,九霄环佩与其可无从比之。”邀仙阁吗?舒晏看着早已消失的身影心中暗自想着,或许我们还能再见。
“穆姑娘。”烟冷刚回到后台,卓飞从外面走来,在他的身边还跟着另一个穿着宫服的男子。
“卓公公,这位是?”烟冷打量了那人一眼,问到。
“我来介绍,这位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烟冷随之起身,对着其微微一欠身。
李公公立即虚扶一把,“哎,万万使不得,姑娘日后可是个尊贵人,岂有给奴才行礼的道理,使不得,使不得。”
“公公都说了是日后,这日后之事就等着日后再说便是,而这如今烟冷见着公公的礼数不能免。”烟冷笑到,李公公也笑着回礼,“呵呵,也罢,咱家今日来是奉了皇上之命请姑娘去一趟。”
皇宫内院,金瓦高墙,这里于自己而言好似人工的牢笼,将自己上锁在自己的王国中,做着属于自己的帝王。
在这里,所有人都在参与着一个人捏造的游戏,宫中的斗争多可笑,为着那个可能连自己是谁也记不清的男子,拼尽了自己的血与泪,最终换来的不过是容颜苍老。
“姑娘,我们到了。”望向身旁的李公公,他径直上前推开了眼前的宫门,大殿之中黄衣男子背对着二人立于殿中,高束的鬓间染了霜白。他就是这天下的帝王,苍月国的主子。
“太微星斗拱琼台,圣祖琳宫镇九垓。天柱一峰擎日月,洞门千仞锁云雷。玉光白橘相争秀,金翠佳莲蕊斗开。时访左慈高隐处,紫清仙鹤认巢来。”烟冷一步一步走入殿中,男子一直未曾转身,他口中所吟分明是白居易所作的《题天柱峰》。
“这首诗……”这首诗分明是当日烟冷途径一柱峰引用的诗词,他又是从何得知?
“姑娘可还记得老朽?”当这个至高无上的男子转过身来,如此面对面的看着,烟冷惊讶的险些叫出了声,看着此人的音容笑貌,烟冷呆愣当场,从而也忘了行礼,“温,温老?”
“看来丫头记性不错,还记得老朽。”自从一柱峰一别,烟冷未曾想过会再次见到那个神采奕奕的老人,更未曾想到他竟是这苍月国之主。他究竟是怎样的人?是那个在一柱峰与烟冷一见如故的和蔼老人,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霸主。看不透,再次相见,他依旧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