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公子,可以开始了。”进入军帐,东方瑜走到烟冷身旁停住脚,烟冷抬起头看向端坐在军帐中的年轻男子,只是淡淡一眼。
“东方大人,请退开些。”东方瑜刚一退开身,烟冷从袖间取出平日用的银针,针针落在‘死物’周身的穴位之上。
坐在军帐中的男子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中端着的茶杯随着他的失神倾斜,杯中的茶水湿了他身前的衣袍,他却置若罔闻,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年轻公子。
“殿下。”冷凝小声提醒,男子猛然回神,方才将手中打翻的茶杯递给冷凝,并接过其递过来的锦帕擦拭着被茶水浸湿的衣物。
这就是苍月国人称妙手回春的神医冷月公子?今日一见,此人果真如传闻一般,不仅这医术了得,就连这样貌也惊为天人。
“冷凝?”男子无意间一瞥,冷凝欲言又止的模样却让他来了兴趣,“有话直说,何时变得这般吞吞吐吐了。”
“殿下,冷凝……”冷凝瞥了一眼正忙着施针用药的烟冷,随即摇着头,“属下没有话说。”
男子顺着他的视线注意着烟冷的一举一动,而烟冷在‘死物’身上用的迷药也在此时渐渐起了效用,在‘死物’倒地的那一刻,烟冷用银线环过他的脉搏,如烟冷所料其脉搏微不可闻却并非没有,烟冷闭上双目,仔细感触他的脉搏之声。
“落碧,帮我稳住他身上的毒,我想办法将盘踞在他脑中的蛊虫引出来。”烟冷与落碧通过神识交流着,在外人面前,落碧它们是断然不会现身人前的,“是,落碧知道怎么做。”
收回环在‘死物’腕上的银线,烟冷从腰间取出一个瓷瓶,起身走到军帐中的香炉前,空无一物的香炉反倒正合烟冷意,她将瓷瓶倾斜,瓶中溢出的液体无色无味,在众人的注视下,烟冷用银针刺破手指,指尖滴落的血珠落入那香炉中,与那无色无味的液体混作一团,顷刻之间满室生香。
“尔等还是掩住口鼻的好,此香用作引蛊自然事半功倍,可这香正常人吸入过多于身体不利。”烟冷善意的提醒,帐中的众人果不其然在烟冷话音刚落便立即掩住自己的口鼻。
‘死物’依然在地上昏睡着,烟冷旁若无人的看着手中的香炉,顺时针摇晃着香炉中的液体,室内的异香更加浓郁,不知过了多久,这其间一直未曾有人发出任何声响,直到这室内浓郁的香味快要让人窒息,烟冷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烟冷将香炉中合成一滴的液体倒入‘死物’的口中,满室异香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待室内众人还未有反应,烟冷从袖间取出一枝香烛并将其点燃,并用银针在‘死物’的手腕处刺破一个小伤口,随后便用这点燃的香烛在其头部绕上三圈,在一路向下到腕间的伤口处。
这样的动作烟冷不知道反复了多少遍,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烟冷依旧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
“主人,落碧来帮你吧?”
“不可,强制取出蛊虫,稍有不慎会伤及此人性命的。”
“可是……”汗珠一滴滴落下,落碧的担忧烟冷又岂会不知,当这手中的香烛烧到尾端,这蛊虫若是再引不出来,此人依旧会有性命之忧,“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只好赌一把了。”
“主人,你要做什么?”
手中的动作未停,另一边烟冷两指执起银针,只见银针一晃,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烟冷忍不住皱紧眉头,手中的银针落地,烟冷快速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接过香烛,继续着未完成的动作,另一边烟冷将腕间伤口处溢出的鲜血如数滴落在‘死物’的口中。
“啊,冷月公子,你。”
“别过来,如今已经惊动了此人体内的蛊虫,若是不能在香烛烧尽前将其取出,此人必死无疑。”烟冷厉声喝止住东方瑜的动作,他迟疑片刻将目光投向坐在主位上的男子,见其摇头,他只好无奈的退到一边。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世间难道真的有人可以为了救他人性命而不顾自己吗?他与此人无亲无故,与这铁云镇的人也是非亲非故,他和他的朋友本可全然置身事外,如今这又是为什么?一个至今生死未卜,眼前的这个也落得伤痕累累,他们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腕间的血渐渐不再流出,伤口处的血液也渐渐凝固,手上的动作依旧未曾停下,另一边烟冷没有精力顾及手腕上的伤口,手掌间运足内力顺着香烛反复的路线一点点逼近他腕间的伤口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失血之后再一次过度消耗内力,使烟冷的脸色渐渐苍白,不知过了多久,此人手臂的血管有一处凸起,此处凸起正顺着香烛的指引向着他腕间的伤口处慢慢蠕动。
“太好了。”轻起贝齿,吐出这句细不可闻的声音,却在同时让屋里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未过多久,只见他腕间的伤口处鼓起一个小包,烟冷用香烛绕着伤口转着圈圈,只见伤口处涌出黑血,在这黑血之中,若不仔细辨认,实难发现一只黑乎乎指甲大小的虫子正在这血珠中蠕动。
烟冷拿起手边准备好的瓷片,用香烛慢慢引它爬到瓷片中间,随后吹灭香烛,掏出一个瓷瓶在它身上撒了些药粉,那只肉呼呼的小东西便再没了动静。
再次探过此人的脉象,大致的情况也已了然,因为之前强制逼出蛊虫时给他喂了血的缘故,他体内的毒也基本不药而愈。
“他……”烟冷站起身,猛然的晕眩让烟险些倒地,强稳住身形的烟冷看向东方瑜和那男子所在的方向,“他没事了,再过不了半个时辰便可以醒过来,可是此人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身体还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才算真正康复。”
“这冷月公子果真如传言一般,妙手回春,真是太神了。”东方瑜边笑着过来扶烟冷。
“救这一人,公子便成了这副摸样,如今公子元气大伤,这铁云镇中这样的病人即便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公子如何救?”男子藏在袖间的手紧紧握着,看着眼前之人元气大伤的样子,他不由的有些心疼,有些不忍。
“救他确实费了些力气,但也正是通过他,我更加确信此事是有人刻意为之。”烟冷回首看向地上躺着的男子,面色冷然,眉宇间轻轻蹙起,双眸宛若千年的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此话怎讲?”男子重新端起一杯茶水,优雅的品茗。
烟冷淡然的说着,“阁下见多识广,应该听说过子母双毒吧,这种蛊毒只要杀了母毒,子毒便可不药而愈。只要解了这蛊毒,他们便不会被人控制,自然也就不会再攻击他人,剩下的只要服一帖药便可解了他们身上的腐毒。”
“腐毒?”男子端着茶杯的手猛然一顿,这腐毒于善毒者而言绝非陌生,此毒炼制的方法有别于其他毒药,因此也被视为禁毒。这种毒唯一的炼制方法便是将还未成年的孩童用毒喂养七七四十九日,再以最残忍的方法杀死,等到孩童的身体腐烂,此毒便算成了。
“正是腐毒,这腐毒炼制的方法过于残忍,这种毒一直被善毒者所不齿。但是能将此毒扩散的这般快速,只有一个方法。”东方瑜直接接过话,“是何方法?”
“水源。炼制此毒需要寻一孩童日日喂毒,直至七七四十九日期满,但是杀掉此孩童得其尸身,这毒却只完成了一半,可要等这副喂了毒的尸身自然腐烂需要的时间可不止一年半载,最直接的办法便是用水浸泡。”烟冷皱着眉继续说着。
“依你的意思,那下毒者按你所说的这个方法得到孩童的尸身,之后便将这孩童的尸身浸泡在铁云镇其中的一口水井中?”男子对视上烟冷的双眼,见烟冷点头,他扭过头看向立在一旁的东方瑜,“你可知这铁云镇一共有多少水井?”
“回禀殿下,这铁云镇在户登记的一共一万余人,合计有上百户人家,算上这共用的私用的水井也有一百来口,这所有的水井算下来可分作两条线路,一条是取至地下水,另一条则是山泉水。”东方瑜一五一十将这铁云镇的用水情况说了个详细,“如此之多的水井,一一排查需要大量的人手,再加上这镇中还有不计其数的感染者,想要排查水井一事更是难上加难。”
“何须一一排查。东方大人不是说这所有的水井分作两条线路,而这水又是至西向东,从高向低流。这么一来,我们只需派人去镇西头的最高处寻到两处水源源头的水井,便可知道是否有人投毒。”烟冷注视着眼前男子神色的变化。
他盯着烟冷看了许久,烟冷明白他沉默的原因,随即掏出怀中的一个瓷瓶,递给男子身旁的冷凝,“这里有一瓶银线子,此毒正常人服下必死无疑,但给‘他们’服下只会变成你们方才看到的那样,让‘他们’变得呆滞,这样在将所有的中毒者汇集到一处看押起来,清理了‘他们’,我们只要寻到母毒所在,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好,就依你所言,冷凝你去寻一些身手好的兵将,并将这瓶中的丹药分发下去,你们进镇将‘他们’给本王一网打尽。”男子将视线移到一旁的冷凝身上,“是,冷凝领命。”
“东方瑜,你派人配合冷侍卫做好善后工作,待将‘他们’全数拿下立即派人探查水井。”男子继续看向东方瑜下令到,“是,下官领命。”
“冷月公子,那这剩下的,寻找母毒和下毒者之事,我决定与你一同查办。”他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四目相对,烟冷看不出他有半分的玩笑之意,一旁的冷凝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也未曾多说一字。
“随你。”烟冷从腰间取出一枚丹药抛给他,见他毫不迟疑的将丹药服下,烟冷微蹙起眉头,“你就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
“你我无冤无仇,我找不到你会害我的任何理由,更何况我的性命直接关乎到这次行动的成功与否,没有我你单靠他东方瑜一人难以成事。”看着烟冷的他自信一笑。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烟冷小说嘟囔一句,无视他的存在转身便准备离开军帐。
“赫连祁!”掀开帐帘的烟冷闻声回头,盯着他看了片刻,依旧转身走了出去。
东方瑜立在一旁诚惶诚恐,过了片刻他依旧未曾等到那所谓的暴风雨,当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赫连祁嘴角的笑意渐深,目光紧紧盯着那早已合上的帐帘,“本宫交代下来的事情,你二人务必要办的妥妥当当。”
“是!”
赫连祁昂首阔步走出军帐,烟冷见他从帐中出来,一声不响的继续向着铁云镇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