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无常的天气连续下了几天的暴雨的时候,庭院里种着的蓝花楹都被打落了,紫色铺满尘土,带着盈盈的水光,看起来有些凄凉。
自从那夜慕容骁离开之后,一连几日,慕容骁逗再也没有踏入翩跹宫一步,同样的,苏雪离留好像是把自己关在这翩跹宫里了一样,也再没有出去过。
没有去永和宫给太后请安,太后也从来都不怪罪,就好像是后宫里并没有苏雪离这个人一样,就好像是所有人都在遗忘她一样。
听说容清莲的毒已经解了,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常常跑到太后那里去陪伴太后,欢声笑语总是不断,果然容清莲是最知道怎样讨太后欢心了。
顾语嫣还在忙着手中的后宫事情,每至黄昏时分,都会去永和宫给太后汇报,深得太后赏识。
慕容骁每天都在雪轩宫里处理着政事,夜里也就宿在了雪轩,哪里都不去,这反而是让太后有些心急,但也不好说什么,也就作罢了。
卧床已久的苏雪离终于在雨停的这一日走下了床,身上着一身仍旧是那种纯白的衣裙,只是很是素雅,与她之前穿的那些华贵衣裙,大不相同。
爬下了床的时候,就在站起身的那一瞬,苏雪离差一点摔倒,浑身无力虚弱的她,很难能够再分出力气来支撑她。
然而苏雪离是谁,她决定的事情就没有轻易放弃这一说,到底还是站起了身来,如同游魂一样略微有些跌跌撞撞。
不小心碰到椅子的时候,她的力气不足以让椅子倒下,但椅子却撞的她生疼,那种疼痛的感觉瞬间在全身蔓延开来。
然而苏雪离是谁,这样一点小的伤痛又怎么能够摧毁掉她?硬生生的忍受着,眼眸里全是倔强,没有一丝柔弱的气息。
这样的倔强和坚强,本是不应该属于这样柔弱的女子的。
坚忍着拉开了紧紧关闭的门,雨后清新的空气伴随着尘埃的气氛向她袭来,微风吹拂着她的衣裙和发丝,与她背后寝宫里沉重的气氛形成了两种对比。
双手向不同的方向一推,整个门立刻大开,沉重而烦闷的空气正在与外面的空气所对调。
上前几步,苏雪离停稳步伐站在长廊处,眺望着看不清楚的远方,就好像是看不清的未来那般,迷茫而彷徨。
苏雪离猛然间心中一紧,为何自己那个时候没有一同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为何自己那个时候没能够摔死,为何荆棘果还没能够取走自己的性命?
缓缓闭上眼眸,凄凉神色尽显容颜。
“奴婢已为娘娘准备了饭食,还请娘娘保重身体要紧。”
远远看到站在这里漂浮不定的白色衣裙,洛玉凝住了脚步,有些错愕,想不到苏雪离会自己出来,这样也好,她也就能够放心了。
一连几日,苏雪离都将自己困在寝宫里不曾出来一步,送进去的饭食基本上是没有动过的痕迹,这样洛玉不得不担忧起来。
她所接到的使命是照顾好贵妃娘娘,要尽心尽责,时时想着贵妃娘娘的安危,其他的婢女都不以为然。
只有洛玉和环佩还在照顾着苏雪离,其他奴婢对苏雪离充满了轻蔑与不屑。
已然是被降为的女子,怎么能够让婢女再将她当做皇贵妃一样的敬重呢?
“知道了。”
被打断了思绪,苏雪离睁开了眼眸,偏着头看了洛玉一眼,神情漠然,她明白这个时候她不能和自己过不去。
必须要打起精神来,这样她才会有力气去应付那些突如其来的麻烦,然后不忘自己心中那个坚定的信念。
转身进入了房间,空气已经被焕然一新了,多了些泥土的芳香,少了些污秽的存在。
桌子上摆放着一碗粥,还有几个小菜,看起来很是普通,可以看出苏雪离现在接受的待遇与她之前可是大不相同了。
“娘娘……”
洛玉有一瞬间的为难,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看到苏雪离旁若无事的享用了起来,丝毫不在意它的贵贱。
粗茶淡饭苏雪离都享用过,更何况是这样简易的饭食,都是粮食,就没有什么是可以挑剔的。
所以苏雪离并不在意,而是很平淡的接受了。
然而只是这样的一点饭食,苏雪离都没有享用完,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些,来保存体力才是重要的。
放在筷子的同时,苏雪离也站起了身来,又只身走了出去,洛玉想跟,到底还是止住了步伐。
缓步走至庭院的角落,那里是一处偏僻而清幽的地方,树上的蓝花楹在一夜之间也落得差不多了,仿佛都不会再生长开来。
苏雪离明白,这个时节已然过去了,蓝花楹也就只能等待下一年的这个时候再度开放了。
连蓝花楹都落下了,那么自己呢?长长的睫毛微颤,扑闪着,泛着晶莹的泪光,苏雪离就这样静静的站在树旁,伸手去抚摸树的枝干。
白皙的手娇弱无力,如同爱抚一般的抚摸着,眼眸里的情绪很是复杂,恍惚一瞬间,幻影在她眼前浮现。
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同时也明白了昔日的齐妃,如今的太后,对自己很是不满,大约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吧。
苏雪离微微叹息,昨夜慕容骁的话还在耳边漂浮不定。
“不然朕就直接告诉母妃你的身份,这样母妃就不会再为难你了,也不会对你如此苛刻。”
坚定无比的语气所说出来的一个决定,不知道是慕容骁思量了多久才决定这样做的,或许这是唯一能够让太后疼惜苏雪离的办法了。
有些事,就算慕容骁不忍心,也不得不去做,因为逼迫,因为他没有选择的权力,因为太多太多。
可见情愫的牵绊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你疯了吗?这件事怎么能够告诉太后呢?太后知道了是会疼惜我,但同时也会阻止我报仇。”
在苏雪离的眼里,没有什么事情是比报仇还重要的,不能去冒这个险,因为她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倘若活着的意义都不存在了,她还为什么要活下去呢?
苏雪离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她不能够让自己唯一的支撑再去冒险,这样她不但会得不到,同时也会再度陷入绝境之中。
若她注定要像蓝花楹这样飘散而去,那么她愿在大仇得报的时候,散去自己的性命,而不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
信仰若生成了花,就会顽强的长出自己的根芽,坚不可摧,直到它注定要被毁灭的时候。
就算那样,也湮灭不了它存在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