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晴摆好了碗筷,喊了老太太和小孩一起吃饭。
大概是年幼丧父、家庭经济不好的缘故,小孩显得特别懂事,吃饭也不用大人喂,自己努力拿着勺子吃。施晴看着莫名有些心酸。
一顿饭下来,各自无言。
趁着杨太太在厨房里洗碗,施晴走进去。洗碗池里碗筷杂七杂八地横着,杨太太呆呆的站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泡在池子里的手。
施晴把杨太太的手捞起来,叹了口气。“接受富家的赔偿吧,这样你和孩子老人都会过的好一些。”
“那心呢?心会过得好吗?”杨太太回过神,反问她。
“如果你的丈夫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会接受始作俑者的钱,然后心安理得地用这些钱活下去吗?”
施晴语塞。是啊,如果富梓枭死了,她会怎么样?继续回到施家,做她的施家女儿?还是忘了他,重新开始?
施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这让她对这个失去丈夫的女人多了更深的同情和愧疚。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可是你该知道这只是个意外,没有人想要这样的......”
“是不是意外?他富梓枭应该更清楚!”杨太太的情绪有些激动,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扫落在地。
在卧室的小孩似乎被吓到了,嗷嗷哭起来。厅堂里传来杨老太太急急走过来的声音。
老太太走到厨房一看,下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施晴摆了摆手说没事,让她继续回去哄孩子,然后蹲下来收拾地上的垃圾。
“不用了,这里我来收拾就好。你先回去吧,晚了家里人该担心了。”杨太太用还有些许起伏的声音哽咽道,然后出去拿了扫把和铲子。
施晴没办法,只好先回去。
杨太太看着施晴上了门外那辆与她职业不相符的豪车,平静地关上了大门。
将厨房清理好的垃圾到了,她走到窗帘遮住光线的沙发旁坐下,用手捂住脸,偷偷地抽泣。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放不下?”
“妈,你让我怎么放下?我该怎么放下?”杨太太抬起头,看着到来的杨老太太。
“老公死后的每一天,我都想忘记,好让自己不用那么悲痛欲绝。卧房里的婚纱照有我们的甜蜜回忆,每一次想起,都想跟他一起死掉算了。床上的被单还有他残存的温度,每一天晚上,我期待他入梦,又害怕他入梦。妈,我再也经受不住那种得而复失的感觉了。我好怀念,怀念我们一家四口都好好地在一起的日子。”
杨老太太震惊了,她从没有想过这个要强的媳妇对儿子竟然有这么深的感情和眷恋。儿子死后她一直操心这个家,从不敢在自己和孩子面前表露出任何的伤心,时间长了,连自己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没想到......
“妈,他还会回来吗?还会回来我们身边吗?他不是最放心不下我们的吗?”杨太太小心翼翼地问,痛哭流涕。
老太太走到沙发也坐下了,抱着她那可怜的媳妇的头,拍着她的肩。
杨太太渐渐平静下来,许是这段日子真的把她累惨了,她在婆婆的怀抱里睡着了,脸上带着还未干涸的泪痕。
她睡着的时候不再像白天的时候那样具有攻击性,安静得像天使。老太太终于知道为什么儿子会那样不管不顾非要娶她回来。
当初杨助理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的时候,杨老太太觉得很满意。这个女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进退得宜,又有教养、有礼貌。可是老太太毕竟是农村里出来的,带了点封建迷信。她要了女人的八字和着自己儿子的八字交给乡下的神婆算,果然不合适。两人的八字都很好,但是凑在一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老太太当即表示不同意这门婚事,告诉儿子立刻和那个女人分手。
杨大成和杨太太经历很多磨难和考验,才得到周围人的认可。甚至老太太松口,也是因为
后来发现是神婆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杨大成,才故意说两人八字不合。虽然他们最后成功在一起了,但是八字的事一直是老太太心里的疙瘩。
果然,她的大成死了。她不是没有怨气,怨恨这个女人进门几年就把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宝贝儿子克死了。
可是这个女人那么努力想要撑起这个家,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她不仅是一个好母亲、好妻子,还是一个好媳妇。儿子死后,她仍然坚守着这个家。她还那么年轻,她完全可以改嫁,但是她没有,她一直不离不弃,在坚守这个大成生活过的地方。
老太太看着窗外的天空,那里有一颗星星,住着她的儿子,他正在看着他们。这个说法是有一次孙儿想爸爸时,儿媳告诉他的。那时她正站门外,悄悄地抹眼泪。
大成,我们会好好活着,相互扶持,一家人幸福地过下去的。
老太太突然咧开嘴巴笑起来,眼泪却顺着满是褶皱的脸留下。她记得她的儿子最喜欢的就是看到他们一家人幸福快乐的笑容。
另一边,施晴回到富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富太太似乎是特意在等她,她一进到家门,便看见婆婆凌厉的眼神。
施晴心里有些发虚,还是迎了上去。“婆婆,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觉吗?”
“你还知道回来,现在几点了?施晴,既然嫁入我们富家,就要遵守我们富家的家规。这么晚还夜不归宿,你把我们梓枭放哪了?”
“妈,是我让施晴出去帮我办点事的,恰好那地方有点远,所以她才回来这么晚的。”看到富梓枭推着轮椅下楼,施晴仿若看到了救星。
“真的?你没有骗我?”富太太有些狐疑地问。
“是真的,她胆子那么小,没有我发话,她哪里敢随便出去。”富梓枭的表情有些无奈。
“那这次的事就算了,施晴,你要好好照顾梓枭。你们也早点休息。”富太太用手捂了捂嘴,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留下施晴和富梓枭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