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回到了那一片黑暗之中,漩涡、孤独、痛苦,没有人能理解,没有人能救赎……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不想的,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对你而言,幸福是什么?”她这么问。
“恩……大概就是不用和大师兄为敌吧。”梵素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歌好不潇洒,她似乎一点也不急着出去,在什么都没有的九曲玲珑湾,她却安之若素,仿佛一辈子待在这个黑暗的地方都没有关系,“九幽,你呢?”
“我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她也笑了,“不过能从这个地方出去看看的话,我应该会很开心。”
她最初的心愿,也就是从九曲玲珑湾出去看看而已。
梵素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漫长的岁月中,她再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一直看着那个孩子长大,她却从来没有打扰过他。
婴孩的啼哭声在漆黑中异常响亮,可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孩子的啼哭声越来越弱,她就快死了,死……又是什么?
“救救她……救救我的孩子。”孩子的母亲一直在哀求她,一声又一声,她不知道什么是于心不忍,只是觉得很无聊很想做点事来打发时间。
“我为什么要救她呢?”她问。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知离……”
这个孩子,叫知离呀,她的母亲已经死了,以后要和她生活在一起吗?那就不能让她死了。
她抱着那个孩子,小声的哄着,“不哭了哟,以后我们就一起了。”
一直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孩子呀啊。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不是臆想中的一片漆黑,有光,还有……花?
这恶俗的大红花图样,是谁的品味?而且还放在她的头顶!
“你醒了。”
她转过头,愣了愣才问,“这里……是哪?”
“庆远镇外,你受了伤晕倒了。”
“哦……”
“不记得了吗?”
“恩,不记得了。”她又道,“我……是谁?”
清黎沉默了半晌,抓头——这特么是在逗我么!不带这么玩的!这不是惊呆是惊吓了啊!
“知离,你不记得自己了吗?”
她沉吟片刻,忽然笑了,“当然记得,我是知离。”
清黎皱眉,知离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对劲,好像……不是记忆中的那个知离。
知离挣扎着坐了起来,清黎却没有去扶她,只是皱着眉看着,等着她下一句话,手也无意识地篡紧了,如果她不是……不是知离……
“这锦帐真是独特,特别是上面的大红花,绣的真好看。”知离摸了摸下巴,却扯到肋下的伤口,疼的直抽气,“疼疼疼——”
清黎的手微微抖动,然后也笑了,“是我的大师兄……这里是他的住处,你受了伤就不要乱动了。”
知离一歪头,“你过来。”
清黎坐到她床边拍了拍她的头,淡笑道:“我来了,你要说什么?”
知离挑着清黎的下巴,吧唧一口,口水全蹭他脸上了,湿漉漉的有些凉,知离咧着嘴大笑,清黎却渐渐收敛了笑容。
“美人,还要亲一口吗?”
清黎沉默半晌,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十分温柔而又透着犀利,他似乎在透过眼前的知离看别人。
知离渐渐严肃起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不喜欢男人磨磨唧唧的。”
“知离去哪儿了。”
“我就是。”
清黎没有反驳,他很平静。
“当然,她也死了,早就该死了,是我让她多活了这么多年。”知离接着说,“我是知离,也是九幽,不过不是你喜欢的那个知离。”九幽和知离,两个在一起才是当初眼神透着坚强而又不服输的枯骨女,可是现在的她还是当初的样子,却像是失去了那份天真,变得陌生了。
清黎苦笑一声,真是可怜的家伙,连死都这么无声无息的。
“你似乎不是很伤心,是因为不喜欢我了?果然感情就是这么浅薄的东西。”知离挥挥手,“出去吧,帮我把东留叫过来。”
“不在。”清黎闭上眼似乎很疲惫,“他们进镇了,除魔卫道。”
知离皱了皱眉,躺下继续休息似乎不想在和他说话了,清黎也不赖着了,为她掖好被子就出门了。
“清黎。”知离会然喊住他,“那孩子到最后都很喜欢你,我不知道她会死,对不起。”
清黎几不可闻的哽咽了一声,他下意识的伸一把抓住胸口,那里疼得厉害,像是被利器绞住了,一刀一刀要剐了他一般,仿佛连呼吸都不能了。
这样的滋味,窒息一般……他到底为什么会那样疼?
**********
休息了一整晚,月神的精神已经大好了,只是还卧床不起,青画就站在床边,一副我很不想去的样子。
“青画,在清潭镇你算是欠月神一个人情,本是你们的任务却是月神救了百姓,对不对?”月神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所以这次你也要帮帮月神,况且保护百姓本就是你们的责任,帮帮月神也是无可厚非的嘛!”
“你还学会坐地起价了!”青画噘嘴,“总觉得很麻烦,不想去。”
“就不要抱怨了,帮月神去解决那个知府。”月神微笑,“拜托了!”
嘶——青画直接倒抽一口冷气,月神居然对她撒娇了,好可怕!鼻子下怎么有点凉?她伸手一抹,又倒抽一口冷气,居然流鼻血了!她居然对着一个女人流鼻血了!
“呵!”此地不宜久留,她遁!
“青画~”
“知道知道,帮就是了!”青画对战月神,惨败呀!
月神忍俊不禁,青画还真是一点也没变,人好心软,经不起别人一点请求。
小环挠挠头,欲言又止,月神笑了笑,特别宽容道:“有什么疑问吗,小环?”
“郡主,您为什么自称为‘月神’呢?难道真如国师大人所言,您其实是神仙吗?”
月神但笑不语,遇到老熟人了都快忘了现在了,她现在是朝廷的郡主,不再是从前的江家大小姐月神了。
青画堵着鼻孔仰头直往外跑,却一不小心撞到郁尧身上,郁尧正好穿着一身白衣,立刻白衣染血,他直接就跳起来了,“啊——衣服脏了!”
“大丝哄,泥敢吗?”
郁尧抽了抽嘴角,扯下她的手,“好好说话。”
“哔呦——”鼻血直接喷到郁尧身上了,郁尧愣了片刻,尖叫声直接把墙给震破了。
东留从墙角窜出来,逮着青画就跑,“快跑!”被大师兄逮到就惨了呀!
东留带着青画一路进庆远镇,没做停留直接进了知府的府上,要找到知府并不难,昨天的冲突毁了半个小镇,而在另一边,高高耸起的华丽大宅就是知府家。
正如月神所言,如果不除了这个知府,不只庆远镇,整个真定府都会有危险——虽然不知道那位做死的知府到底做了什么,就从他昨天放任牲畜暴走伤害百姓就不能让他好过。
青画问:“东留,干掉那个知府你有什么计划吗?”
东留反问:“这种事需要计划吗?”
诶,不需要吗?
“擒贼先擒王,只要把知府抓了,剩下的就交给月神他们好了,毕竟是凡间的事,我们插手过多反而不好。”
青画考虑片刻,“我们要先知道知府是从哪儿得到这股力量的,让牲畜暴走,要是这传说中的药要使用在老百姓的身上,那就真的不可饶恕了。”
“幕后人……青画,恐怕我们没时间做这些事了,知离来了,一定有什么事。”
青画抿唇,那月神怎么办?
“别担心,有师兄在。”东留安慰道,“你就算留在这儿也安不下心来。”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大门前,东留没有留情,上去就一脚踹开门,吓了里面的人一跳,看着他们面面相觑。
青画一挑眉,笑道:“地主来收债了,知府大人在哪?”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噗哈——”
“都说来收债了,话怎么这么多。”青画一拳打在那人脸上,不耐烦道,“知府呢?”
青画他们都找到大门口了,自然有人去通知知府,真定府的知府姓贺,是比较少见的儒将,年轻时被称为文武双全,有勇有谋,作为敌人算是难对付的了,可算他倒霉,遇到了姓白的两只小崽子。
“大人,有人上门了,似乎是江郡主的人。”
“听见动静了。”贺知府正在后院写大字,一笔一划气势十足,头也不抬道,“去把牢里的犯人放出来。”
“大人……要用那些人吗?”
“啧!”贺知府抬头,冷笑道,“怎么,要本府把你也做成药人?”
“大、大人!”
“还不快去。”
“是!”
贺知府冷笑了两声,继续写字,“笑话,就凭两个人,想打败我?”
半柱香后,手下有连滚带爬的跑过来了,“大、大人!他们闯进来了!”
“什么?”贺知府惊讶的抬头,斗大的墨汁滴在宣纸上,好好的一副字毁了,“犯人没阻止得了他们吗?”
“犯人……啊!”
青画一脚踢开他,脸色很不好的看着贺知府,冷冷道:“混蛋,你还真做了呀啊,对百姓!”
不仅对牲畜,对百姓也用了那种变为怪物的药,就算是犯人,那也是人不是吗?变成那种怪物,太可悲也太残忍了。
贺知府一看大事不好,也不装模作样的写字了,把笔丢向青画,趁着青画躲开的功夫转身就跑,青画冷冷的看着贺知府,眼神犀利,“人渣,才不会放你离开。”
话音刚落,贺知府就被人拎起一下子摔在地上,东留一掸衣袖,冷笑一声,“贺大人,不如告诉我们,那用来尸化的药,是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