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就是这么突然,早上青画还和东留商量着要去京都开间药铺,下午就到了药老的药庐。
  还是来了药老这儿。
  药老的药庐在蓬莱仙岛,蓬莱岛主很奇怪,不喜露面,关于他的传说不少却从来没人见过他。而蓬莱仙岛之下散岛众多,药老面子大,占了一座散岛,取名……药王岛……
  去药王岛是月神主动提的,她摩娑着手腕笑笑,“反正都要来的,躲也躲不掉,如今瘟疫已除,我无事一身轻,不如了解了这一桩心事好更轻松点。”
  这倒也是,青画想也没想立就问:“你要我们陪你去吗?我可以帮忙拆房子。”
  月神歪头一笑,“你不带我去,要我怎么去?照月神的脚力,步行到那儿大概黄花菜都凉了。”
  青画:“……”的确有理哦!
  所以,下午,青画的双脚就踏在了药王岛之上。
  不速之客总是不受欢迎的,好巧不巧青画她们就算这一类,东留却说还有事要晚点才能到,青画纵然有点介意,还是大方放人了。
  “我警告你,早点来!”青画扯着东留的衣领威胁,却实在没有多大威慑力,不过这种事,重在参与。
  然而早来并没有什么用,也没有提前和药老打过招呼,这一人一狐直接就被拦在岛口了。
  “站住!”忽然就出现四个仙婢,举着剑就刺过来,青画一个踉跄,抱着月神连退数步直接坐地上了,倒是堪堪躲过了这四把剑。
  再挥剑而来,剑锋已到不了眼前了。
  “什么人,胆敢擅闯药王岛!”
  青画张着不逢琴弦坐在地上莫名其妙,她扶起月神把她护在身后道:“你们才什么人,上来就打人?”
  “擅闯药王岛者,杀!”
  青画和月神对视一眼,这是……被计洛打惯了,怕成这样了?
  “放她们进去,我认识她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青画回头一看,愣了,这是蜃楼、羲让和……谁?
  身后的三个人只是三个未长大的孩子,青画认识两个,蜃楼和羲让,数年未见,羲让也长大了不少,只是一张面瘫脸倒和蜃楼如出一辙,不愧是兄弟俩。
  只是跟在他们俩身后的那个小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一双瞳孔漆黑如夜,这么错看着青画她们眼里是说不出的宁静。
  ……他看着比沛渲还要小不少,怎么能表现的这么淡然?
  “大殿下。”四个仙婢见了蜃楼立刻收起剑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服帖的样子的青画一愣一愣的。
  “月神姑娘,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蜃楼背着手走到月神面前,板着脸不苟言笑正经严肃吓人,这还是孩子就这样,要是长大了继位天帝之职,肯定是位严君,不用发火,皱皱眉头就能吓死一大群臣子。
  月神“哦”了一声,这么吓人的阵仗,就是为了等她?她一畏缩青画就感觉到了,下意识的挺身而出护小鸡一样护住她,月神抽了抽嘴角。
  蜃楼看了一眼青画,眼神凌厉,青画吞了吞口水,她还能在这儿被吓退?他是皇子,她还……真不是公主了……青画欲哭无泪,真是不做这个公主了才发现这顶大帽子这么好用。
  “来者是客,请进吧。”倒是那个小男孩先开了口他笑容淡淡的,声音也很温和,不似蜃楼真么凌厉,也不似羲让这样冷漠,倒是给人很舒服的感觉,“还没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奉若,药老的小弟子。”
  这么个小屁孩居然是药老的弟子……青画跟着奉若进岛,还一直把月神护在身后,顶着蜃楼和羲让那看废物一样的眼神月神压力很大,最后月神实在忍无可忍了,委婉的提醒了她一下,“青画,你这么周到,月神都有点感动得想嫁给你了。”
  “才有一点?”青画不满,瞥了她一眼道,“当然,你要是非嫁给我也不是不能,反正我也不能娶东留了,也不能孤独终老,娶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月神:“……”她就不该婉转的,怕伤害青画的小心灵?呸——她就没有心!
  蜃楼:“……”他不想发表意见,他根本就不想听见她们的对话!
  羲让:“……”好久不见,白青画看起来还是这么没大脑。
  奉若:“……”他还太小,不懂,大人的世界好深奥额!
  青画勾唇——小样,和她贫嘴,以为她长这么大是和谁生活在一起的?练出来的嘴炮钩钩小指头都能灭了你!
  就这磨嘴皮子的功夫,奉若已带着她们穿过回廊来到岛中央的药庐了,药老的药庐果然气派,光进了门就能感受到这药庐之大,沿途种满了药草,深吸一口气,满腔的药草清香,说不出的舒畅,再看一间间小房间,隔开各有小童负责,各司其职井然有序,没有手忙脚乱的场景出现,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青画又瞥了一眼月神——人家的药庐和你家的药房,差距在这儿你看见了没有,和这儿一比你家……算了,还是不比了,根本拿不出手比!
  “……”月神抽了抽嘴角,她决定原谅青画不和她计较,不然气死的只会是自己!
  药老的确不年轻了,满头白须,长长的胡子拖到地上还拖了老长,他就躺在藤椅上,头顶是一片紫藤,旁边还有侍女帮他扇扇子,好不惬意,听见动静了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奉若歉意的一笑,然后对药老拱了拱手,“师父,江月神来了。”
  药老哼哼一声,还是没理她们,架子甩的老大,青画她们也就由着他摆架子,反正又不急。
  眼看着太阳从头顶到身侧,摆谱也摆的差不多了,蜃楼才不咸不淡的提醒了一声,“药老。”
  药老这才慢慢睁开眼,上下扫了青画和月神一眼,又闭上了,指着头顶紫藤道:“你说说,这到时节了,为什么它还不开花?”也不知在问谁。
  月神看了看紫藤苍遒的枝干,微微一笑道:“它都这么老了,还不让它休息一下?”
  药老猛地睁开眼,斥道:“胡说八道,黄口小儿满腹无知!”
  “你又让人家说,说完不中听还骂人家……”青画冷冷一笑,“药老,莫不是开不出花的不是这颗紫藤,而是你?踩到你的痛处了?”
  “你!”药老直接蹦起来了,吹胡子瞪眼了半天,脸涨得通红,后来干脆一拂袖,转身就走。
  蜃楼又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药老,紫檀仙子回来了吗?”
  药老这张脸都涨成猪肝色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月神微微一笑,“是月神不好,没有猜到药老的用意之深,药老教训的是,月神不足之处还望药老不要同月神计较。”
  给了个台阶让药老轻轻松松的下来了,那老头果然没刚刚那么生气了,咳了两声忽然叹了一口气,“是老朽沽名钓誉,让你们这群小辈见笑了。”
  “药老客气。”月神福了一福,又道,“听闻药老身体抱恙,月神一介凡人痴心医术,想为药老把脉,不知药老是否垂怜月神一片痴心,圆了月神的梦。”
  她这话说得虚虚实实,给足了那老头面子,他堂堂药老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一个凡人小姑娘不成?倒是欢喜的把手伸出来了。
  月神上前认认真真的为他把脉,眉头微皱没说什么,倒是药老看到她手腕上的淤青不着痕迹的提醒了一句,“火云草老朽的药草园子里就有。”月神一愣,而后自嘲一笑,“药老慧眼,是月神贻笑大方了。”
  “你还是个嫩娃娃。”药老理了理衣袖,又道,“那魔君掳走老朽的孙女,千方百计的把你推到老朽面前也是为了这事吧,还是不想你死,想方设法的为你续命延寿,倒是个痴情的。”
  月神淡淡道:“月神早就该是个死人了,枉活这漫漫千年,不敢再贪心。”
  “那你再说说,这紫藤为什么不肯开花?”药老还是指着头顶紫藤这么问。
  月神缓缓闭上眼,仿佛看到了昔日紫藤花满天的盛况,扑鼻的清香迎面而来,时而浓烈时而清幽,铺天盖地的紫意竟让人欲罢不能。
  “它那么努力的绽放过了,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去给下一个花季盛世飘零。”月神的声音很轻很淡,像是要随风飘走一样,药老微微笑着看着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一年它是开的很盛。”女子含笑的声音随风飘来,未见其人先闻其笑,让人一下子觉得亲切了不少。
  月神转过身去,看着那紫衣少女慢慢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一脸的笑容亲切,着实好看,身边药老忽然惊呼,“紫檀,你——你怎么——”
  原来她就是被计洛掳走的紫檀仙子。
  “爷爷,孙女回来了您不高兴啊?”紫檀挽着药老的手臂撒娇,“孙女还听说爷爷被打伤了,可心疼了,让我瞧瞧,伤着哪儿了?”
  药老脸红着咳了一声,刻意板着脸道:“不懂礼数,大殿下他们在这儿不会先问候一声吗?”
  紫檀娇俏一笑,欠身道:“是紫檀的不是了,在这儿给三位殿下赔礼,也给青丘的帝姬道个不是,还要多谢狐君的救命之恩了。”
  青画的嘴角已经不能用抽搐来表示了,她一下子蹿到东留身边,指指前面的紫檀,又指指身后的清黎,挤眉弄眼——你!是!怎!么!回!事!
  东留昂头示意前面的紫檀——路上捡的,就一起带回来了。又微微侧头表示指的是清黎——门口碰见的,就一起进来了。
  青画默了一默,竖起了大拇指——东留,你好样的,这样都能遇到,本领真大!我为你骄傲为你自豪啊!
  可无乱如何,青画就是不回头看清黎一眼,权当他不在了。
  东留朗声道:“仙子客气,在下早不是什么狐君,风流闲散人一个,受不起仙子厚谢。”此言一出,倒是引来所有人关注的眼神。
  青画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默默握住东留的手,十指交叉,密不可分。清黎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微微失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间蔓延,宛如毒药,给他莫大的痛苦却如何也不肯个他一个痛快。
  月神微一沉吟,笑道:“既然药老也无大碍,紫檀仙子也已平安归来,月神就在此告退了,多有叨扰,还望药老海涵。”
  “等等!”药老还没说什么,紫檀却先开口了,她笑了笑,问道:“你想不想留在药王岛?我爷爷还缺一个女弟子,照顾照顾他也好。”
  这样明显的借口,药王岛会缺弟子吗?药老的侍女不要太多哦!
  月神一愣,她倒是没想到紫檀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紫檀为什么要留下她,这理由她想想都觉得骇人,指尖微微颤动,月神有种想要大笑一顿的冲动,最后却还是压抑住了,讥笑一声。
  刚想拒绝,就听药老道:“老朽的确还缺个弟子,你是朵解语花,不可多得,老朽也中意,况且多个人来管管药园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月神苦笑,“月神何德何能……”
  “你这是拒绝我爷爷的一片好意,还是拒绝那人的?”紫檀忽然问,答案呼之欲出,可谁也不会去挑明。
  半晌,月神“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朗声道:“弟子江月神,叩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