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祗用力弹了一下青画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傻!”
青画捂着额头可怜兮兮道:“师父~”说完钻东留怀里,泪眼汪汪的看他,“东留,师父欺负我~”
东留瞥了一眼莲祗,沉默半晌,闷闷道:“我打不过他。”
青画:“……”
莲祗:“……”
青画哈哈大笑起来,“没关系,再过几年就可以打得过师父了!到时候再帮我报仇,我等得起。”
莲祗连哼几声,真是被他这俩个不肖子弟给气死了!
不过闹腾归闹腾,闹完了青画还是乖乖回去给莲祗低头认错,“师父,弟子错了。”
莲祗又不能真和这俩小的置气,他统共收了这七个弟子,每一个都活蹦乱跳的也是他的心愿不是,他见青画垂头丧气的微微叹息一声,劝慰道:“其实你也不必太担心,命格之事,都是归司命管的。”
青画猛地抬头,双眼发亮——对啊!她怎么把司命给忘了!
“我去找他!”
“你急什么!”莲祗乜了她一眼,“东留还没走你就去找司命,他肯给你看吗?私下透露命格那是重罪,所以要偷偷的。”
原来是偷偷的……
青画抽了抽嘴角,点头表示她明白了。
天后寿宴之后的第二天,还有不少仙家留在天宫之上拜访挚友,而东留和清黎却到了老君的宫中卸去了一声法力,下界轮回三世,受三苦以参悟大道,而后才能重返仙界。
青画其实特别想骂街,什么受三苦参悟大道,逗谁呢?以前在凤凰竹林的时候都没见他们两个好好读书,偶有什么仙家开设法坛把他们两个打晕了都带不去……还能指望他们下凡一次就参悟大道?哦说错了,是三次。
说到底,大道佛法到底是什么?
青画不懂,也不想懂。她觉得不逍遥,心里憋这一股气,想开了,还是生气。
“东留,你千万记住,别给我找小媳妇儿带回来!”青画再一次凶巴巴的叮嘱,“你要是敢,我就……还真不能拿你怎么样。”
东留笑了,抱住青画毫无顾忌的亲了上去,弄得老君和莲祗同时骂骂咧咧,“要死了,刺激老人家!”
清黎却没有表示什么,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那两人,心里酸酸的,脑海中却浮现了那个小花仙迷迷糊糊歪着头的样子,这下心酸变成心疼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最后踏入轮回盘中,青画也没有和清黎说一句话,对待他,青画一向冷漠,只是她也没主动和东留提起前一晚的温存缱绻,她像是忘了,又像是根本不把这回事放在心上。
她不说,东留自然不会提,他向来惯着她。
待两人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青画长吁一口气——终于走了。
她转身就往外走,莲祗跟着她连声问:“小七你去哪?”刚刚他还怕青画想不开也跳了轮回盘呢,所以才跟着过来。
“去找司命呀,偷偷的——”
莲祗:“……”
谁教出来的,这孩子怎样这么缺心眼儿!
莲祗捏了个变身诀,两人一块儿变成小虫子飞往司命府上,青画表示了一路——她学到了,这就是偷偷的呀,变只苍蝇蚊子?
——才不是呢!
莲祗拒绝和她讲话。
结果刚飞到殿外就听见司命撕心裂肺的声音:“小祖宗您慢点!那是命格簿子,撕了下界人间要大乱的!”
接着是声冷冷的声音,还带着点童音糯糯的感觉,听着……是蜃楼?
“那你说不说,我表哥他们的命格簿在哪儿,交出来。”
司命保持着“扑倒”的姿势,咬紧牙关,就是不说。
于是蜃楼一扬手,他手中那本薄薄的簿子化成了片片雪花飞。
莲祗带着青画落到一旁树枝上刚藏好,就看到了这一幕,他啧啧两声道:“这小东西够狠,小心遭天谴。”
青画则是想,那就是命格簿子呀,天下人的生死存亡,世事纠葛,全在那一本小小薄薄的簿子上了,何其唏嘘。
那东留的是哪一本?她一眼扫去,望着那小书桌上摞的高高的一沓命格簿,沉默了。
靠之!司命这个小贱人,还真是头脑灵活!
“不在那儿。”莲祗道,“下凡历劫的仙人有个专门的柜子装着他们的命格簿子,为师记得……在那儿,跟为师来。”
青画又默默看了一眼闹得正欢的蜃楼和泪眼汪汪可怜巴巴的司命,心道: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司命的屋子很奇怪,进去之后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书桌一个橱柜,书桌上除了几本命格簿以外就放了一株水仙花,橱柜上也置了一些小玩意儿,并不是很起眼,真真另青画惊讶的是另一边的竖立着的巨大柜子,竖立往上仿佛没有尽头,一格一格的小格子排排并立,每一格上都有着图案和文字,似乎就是名字了。
青画张着嘴感慨——司命的屋子,难道是没有屋顶的?
莲祗自然是不知道青画在想些什么,此时他作为一只美苍蝇正飞向那些小格子,飞快的扫视一眼,寻找着东留他们的命格。
有了莲祗什么都简单,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四海八荒能打败为师的崽子还没出声呢”。
不知道为什么,青画脑袋里冒出这样一个画面——莲祗双手叉腰仰天大笑,然后竖着大拇指得意洋洋道:“能打败我的只有我自己!”
呵,呵呵,实在是狐言乱语了,但这事,还正经像是莲祗会做的。
青画使劲摇头,把得意忘形的莲祗小人甩出脑袋,莲祗苍蝇已经顺利取到了东留和清黎的命格簿子了,果然和书桌上的不同,不是一本本子而是一卷卷轴,莲祗苍蝇一挥手,青画蚊子赶紧跟上,两只小虫一前一后飞走时司命和蜃楼还在一块儿纠缠呢,青画摇头无奈一声,“辛苦你了蜃楼,卷轴,我们就拿走啦,哈哈哈!”
蜃楼莫名觉得背后一凉,阴风阵阵。
人间沧桑,时间流逝的永远比天上要快,青画坐在碧波崖上,仔细的寻找着东留的身影,她其实可以用更简的方法来寻找,轮回镜也好漱清石也罢,都要来的方便简洁,可她更喜欢坐在碧波崖上往下眺望,看过人间烟火,心境也会变得不同。
忽然有一阵微风吹过,青画手中的卷轴翻了开来,三个不大不小的篆体墨字正写在最前沿。
——求不得
青画没有看手中卷轴,而是看着云下一处小院,一个布荆小孩正挽着袖子拎着水桶,他看着也不过三四岁,却拎着个比他人还高的水桶,分外吃力,脸都涨得通红,他却没有放弃,咬着牙硬是把水桶拖进屋子里。
这不服输的脾气,还真是从一点也没变啊。
青画不禁失笑,她合上卷轴塞到怀里,她花了三天才找到了东留……原来,东留已经离开三天了。
那卷写着“求不得”的卷轴她早就看了数遍,东留和清黎的名字都在上面,恐怕这三世他们都要命运纠缠,不死不休了。
天帝的目的不就在此?说什么历劫三苦磨练三生,这四海之内,哪一个仙人不是吃过苦的?对东留和清黎来说,最大的苦楚大概就是让他们俩个去斗个你死我活了,少年时候最要好的同门师兄弟,曾为了一点委屈而互为对方出头的师兄弟,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反目成仇?
所以莲祗也放心的让他们去历练了,他希望他的小五小六能够懂,情之所坚情之所长,并不会因为一点意见不合而结束千万年来的情谊。
他希望他们能和好,因为他们都已是彼此不可替代的家人了,在他们还没意识到的时候。
青画站了起来,她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东留的一言一行都刻在她的心里她的眼里了,想忘也忘不了了。
她随手一抛,卷轴自碧波崖上落下,碎成粉末飘散开来,随风而去不知前往何方。
什么狗屁和好,她从来不稀罕。
而现在,她要勇敢面对的是属于她的惩罚。
她问莲祗,为什么她也要接受所谓的惩罚,她身心交瘁,为何错的还是她?
“师父,我一直不懂我做错了什么。”
天遣珠不是她想要的,还魂草也不是她想要的,然而却说是她做错了,青画懵懵懂懂、似懂非懂。
“并不是说你做错了什么。”莲祗这么回答她,“青画,同甘共苦,我们不能让心尖上的人独自受苦,这样不公平,也会不好过。”
“有时候为了好过一点,我们是需要一点痛的。”
是这样吧……
她愿意和东留同甘共苦,这世上她再也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人了,东留是她唯一还握在手里一直陪伴着她的、最后一个。
她踏进凌霄宝殿的那一刻,大长老忽然喊住她,“公主,这次之后,就回青丘吧。”
青画回头,她想了好久才问:“大长老,您觉得我做青丘的狐君合适吗?”
大长老一愣,没有回答。
青画笑了笑,并不再说这件事,只是问他,“我记得无弦琴当时收在娘亲的寝室之中,娘亲去世之后,无弦琴也消失了,大长老,您知道无弦琴在哪儿吗?”
大长老静默良久,抿唇笑了,苍老的脸上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公主,长大了啊。”
“所以您再也不能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了。”青画冷冷道,“我的婚事也好,青丘的狐君之位也好,要怎样来做,都是要凭我自己的决定,您……我会一生尊重。”
说完,青画头也不回的踏进凌霄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