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留刚生下来的时候其实是个雪娃娃,浑身上下都是一片雪白的,头发眉毛睫毛,连汗毛都是!
  于是白桐就担心了,“这孩子,该不会长大了有胡子了也是白的吧?那企不是白胡子老公公?”
  当时白析去看望自家妹子,抱着襁褓中的东留就听到白桐来了这么一句,他默了一默——你儿子都这样了你才担心这个?
  果然话音刚落,婴儿东留就开始哇哇大哭起来,谁哄都不行,刚升级为舅舅的白析为了逗他都快把脸给挤成长的了。
  白榕本来坐着在喝茶,东留这哭个不停的听的她心烦,她把茶杯往桌上一搁,“啧”一声,皱着眉瞪着东留。
  ……东留,立刻不哭了。
  白桐“噗嗤”一声就笑出声来,“果然还是姐姐威武,哥哥,你在家是不是也只要姐姐一瞪眼就认错呀?”
  白榕瞥了一眼,白析尴尬的哭笑不得,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却温柔的似能化出水来,“是呀……榕儿的命令我怎敢违背。”
  白桐傻眼了,白榕十分满意。
  其实白榕并不如传闻中的那样讨厌白桐,她们始终姐妹一场,这么多年的情分还是存在的。
  白榕只是接受不了,自己输给白桐这件事。
  她好强,事事要争第一,也足够优秀配得上这头筹,唯一的一次输掉便是输给了白桐。
  这当中曲折自然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的,只是之后不久,白榕下嫁,白桐离乡,在外面遇到了个男人轻易的许了情交了心,又顺利的生下了东留。
  然而从始至终,让白桐倾心的那个男人都没有出现过一次,东留随母姓,父不详。
  一般来说,狐狸之子要化为人形至少要过上数十年,可东留一生下来就是婴孩模样,混身雪白简直奇异。
  那时白桐独自一人住在一处庄园,身边除了个小丫头少芜没有一个能帮得上忙的照顾她,白榕便主动提了接她回来。
  “接桐儿回来吧。”那时白榕是这么说的,“这样你也没必要偷偷摸摸的去看她了。”
  白析一愣了,半晌却是拒绝了,“不了,桐儿在外面住惯了。”
  “你是怕我对你这宝贝妹子做些什么?我白榕没这么小心眼。”白榕嗤笑一声,嘴上说着不留情的话,却还是准备了许多带去看望白桐。
  只是,白榕见到东留的等一眼就很不喜欢,总觉得那小孩子和的析太像了,不仅模样像,连眉眼间的气质都像。
  这样的认知让白榕有一瞬慌了神,她觉得不安。
  稍稍坐了一会儿她就准备走了,那感觉像是要逃走似的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可作为姨母,她还是给了东留见面礼。
  那是一颗玉珠,拇指大小,通体奶白色,却给人一种玲珑剔透的感觉,拿在手上感觉温温的很热乎。
  不知道为什么,白榕总觉得东留很冷,于是她下意识的挑了这么个礼物给东留——那颗玉珠子,一直很温暖。
  白榕将玉珠子放到东留怀里,抬头就见白桐张大嘴惊讶的看着她,她挑眉哼哼道:“怎么?”
  “那不是姐姐你最喜欢的……给东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白榕转身就走,我行我素这点她这一生都没改掉,“既是我的东西,给谁都是我的意志。”
  第二天,东留的毛发开始变黑,脸也红润了许多。
  白榕还真是留了个不得了的宝贝给东留,她的心肠有多软可想而知。
  只是后来,白桐带着东留住在九曲玲珑湾时,那颗玉珠子便丢失了。
  那之后白榕再没见过东留,倒是白析经常去看他们母子,他们住在人间,后来又搬到深山,曰子过的的确辛苦,东留的父亲始终没有出现。
  白桐也硬气,就是不肯搬回青丘去,她知道白榕的心肠是好的,可就像她会嫉妒白榕命好一样,白榕也看不惯她天赋比自己高。
  虽然有话说的好听,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但有的时候,女人的嫉妒心的确能毁掉一切,白家这两姐妹,知道自己的毛病,不愿毁了这份情谊,干脆不见。
  直到青画出生,白桐才肯带着东留回去。
  然而青画不比东留,她的脾气和她娘很像,折腾这方面的能力从出生开始就让众人见识到了。
  白榕生青画,差点一尸两命,幸亏莲祗救了她们母女。
  因为天遣珠的缘故,青画比一般的孩子都虚弱,只是天遣珠不是什么好东西,吊着命一点一点的消耗宿主的气血,说是神物却更邪性。
  而且她和东留一样,生下来就是个婴孩,这一点着实奇异。
  白析要替青画受一切天遣苦难,莲祗没有阻止,他也不会让这刚出生的小孩子就劫难不断,他道:“需要献祭。”
  白析便问:“如何献祭?”
  莲祗的指尖在青画额头点了一下,一点白光晕开,青画哇哇大哭,她气虚,连哭的声音都小的不行。
  白桐担心,这孩子别活不久……
  “滴一滴血她眉心好了。”莲祗道,“不过你女儿身上煞气重,你一个人护不住,如果可以,还是再找两个吧。”
  “我来!”白桐说着咬破手指,一滴鲜血就落在青画眉心,白析没料到白桐会这么做,他抱着青画也实在不方便阻止,只好看着那滴血慢慢渗入青画的额头,皱着眉头说不出的懊恼。
  “还挺疼的。”白桐笑着逗自家儿子,东留那小家伙想也没想就含住白桐的手指,濡湿的感觉从指尖卷过,再看时,伤口已经愈合了,白桐一时怔忡。
  连白析和莲祗都愣住了。
  待白析也滴了一滴血之后,白桐抱着东留凑过去,“东留,给你舅舅也舔一下。”
  白析:“……”
  “……”东留仰头望了他娘一眼,默默抓住白析的手指含住,伤口果然又好了。
  莲祗眯着眼摸了摸下巴——呵,居然是佛若,这可有趣了。
  他掐了一下东留的小包子脸笑道:“缘分这种事,就是你怎么找都不知道要找的人就在眼前。”说完他对着东留的指尖一划,一滴血滴落,青画的眉心印出个三瓣状血印子,又渐渐消失了。
  “……”东留含着手指直皱眉,他很疼的好不好,这个怪叔叔……
  白析不解的看着莲祗,“东留还是个孩子!”
  “能护你女儿一世无虞的,只有这小子。”莲祗抬袖掩唇笑了,“只有他能压制天遣珠,两个孩子还是养在一起吧。”
  白析愣了,他看着东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等他们都长大了,就送上知焰山吧,做我莲祗的弟子才不埋没了他们。”莲祗背着手准备溜达了去找他小师弟了,“而且,白析啊,你可护不了他们一世。”
  莲祗这一溜达就再也没回来,也忘记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一晃眼间,数千年如流沙般从指尖划过。
  青画渐渐长大,她着实调皮,也很像她父母,只是比起白榕来少了几分傲慢刁蛮,比起白析来又多了几分活泼灵动,也算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了。
  她并没有因为天遣珠而受到多大影响,倒是白榕渐渐变得沉默了,白析也日渐消瘦,做父母的并不好过。
  青画有时候甚至觉得父母之间的感情并不好,可有的时候,她也会看见白析听箫时白榕闭着眼靠在他背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那一脸的安逸不就是所谓的幸福?
  青画想,她以后也要找一个像白析这样的相公,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会吹箫!最重要的是,她喜欢……
  后来白析领着东留回来了,因为白桐去世了,而东留那所谓的父亲就如同传说一般,只存在于语言当中,谁也没见过。
  东留在外面流浪过一阵子,白析找到他时他又瘦又黑,常常坐着就发呆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白析看着他都觉得心疼,还是个孩子,却仿佛经历过种种沧桑,一点小孩子的活力都没有。
  他坐到东留身边,轻轻拍了拍东留的头问道:“东留,再想些什么?”
  “我把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东留看着地上的碎石头,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那个怪女人来抢走了,我打不过她。”
  “很重要吗?”
  “很重要。”东留点点头,“娘亲说过,那是姨母送给我的,弄丢了,姨母会不高兴。”
  白析沉默了半晌,用力抱住东留,眼泪不知怎么的就落下了,“对不起。”
  “叔父?”
  白析咬着牙无声的哭着,他多么希望东留叫他一声舅舅,可他没有资格,是他害死了白桐,或许有一天还会害死东留……
  “没关系,不过是丢了颗玉珠,你姨母不会生气的。”
  “那就好……”东留抿着唇,终于露出了这么些天来的第一个笑,“那可是很重要的东西呢。叔父呢,你有没有很重要的东西,会弄丢了吗?”
  白析微微一笑,“叔父有很重要的人,她叫做青画,是个爱捣蛋的小姑娘,长得很可爱,可就是太爱乱跑了,总是钻来钻去的把衣服弄得脏脏的才肯回来,又倔又调皮的,总要她娘亲发狠要打她一顿才肯消停,可是啊,我们谁也舍不得打她……”
  东留瞪大眼一脸的惊奇,他忍不住问:“是妹妹吗,我能见到吗?”
  “是妹妹。”白析点点东留的额头,“等我们明天回家了,就能见到妹妹了,东留可要帮叔父的忙好好看着青画妹妹,让她不要再调皮了。”
  东留咧着嘴笑,用力的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