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节对沂城的百姓来说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沂城地处边疆四面环山,环境非常邪恶了,靠山吃上的百姓的为了答谢大山的恩赐,此后便有了山歌节,沂城的少男少女们在那一天互答山歌来相亲,有了对象的就提着花灯在街上逛逛,送一盏花灯给对方,以表心意。
青画任侍女们为她换上华服,戴上金钗,她仍有一点点的出神,花灯啊……总觉得花灯对她有着什么重要的意义,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了。
“姑娘可真是好看。”小丫头笑眯眯的脸上满是甜蜜,青画想,这姑娘今天也是有情郎相伴的吧。
于是从头上取下一根金钗送给她,小丫头先是受宠若惊,而后又欢欢喜喜接受了。
“好了吗?”燕程成挑帘进来,看见青画的模样愣了愣。
一旁的老嬷嬷打趣他道:“姑娘真是太好看了,瞧,我们王爷的眼睛都看直了。”
燕程成不自然的咳了两声,脸上有着可疑的红晕。
青画眯着眼笑,燕程成今天难得穿那件白色的襦衫,看上去显得十分文若潇洒,发髻上别的一根白玉的簪子,更添几分贵气。
她伸出手递给他,燕程成自然而然的握住,脸上也有了一丝丝的笑意。
“走吧。”燕程成道。
穿上和四周人一样的衣服,倒是没几个人认识他们的了,护卫们守在不远处,意无意的围着两人好保护他们。
青画难得玩的开心,手上拿着吃了两口的冰糖葫芦还非缠着燕程成去给她买个面具。
燕程成无奈,只好给她买了个猴王面具,她又不开头了,嘴一噘连冰糖葫芦都不要了,一跃上去,直取那最高处的两个狐狸面具,笑盈盈的戴在头上,还非要给燕程成也戴上。
透过面具,燕程成看着青画笑的眯成了一条逢的眼睛,心里竟腾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她在笑,真好。
燕程成看了一旁的花灯,想了想买了一盏莲花灯,青画负手而立,有些苦恼的想,一会儿他送花灯来,自己要不要矜持一下?
“手伸出来。”燕程成道,“两只。”
青画眨了眨眼,有些狐疑,要给她花灯干嘛画伸两只手?但她还是听话的伸出了两只手。
果然,花灯被交到了左手上,燕程成反手捉住青画的右手,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青画的心,猛地一跳。
燕程成看向一旁,脸上飞过一片可疑的红晕,“你这么笨,我怕不牵着你回头我就要满城的去找了。”
青画低着头死死握着花灯的提杆,紧咬着下嘴唇什么反应也没有,燕程成有些奇怪,正想问怎么了,却听见她哽咽了一声。
燕程成微怔,他凝视着青画,清楚的看到眼泪一滴一滴落下,不知为何,他有种心痛的感觉。
“你……”
“东留。”声音轻轻的,很是沙哑,却并不是特别难听。
这是燕程成第一次听到青画回来后开口,他有些惊讶——原来,她不是哑巴啊!
……呔!现在这个重要吗?
重点是哑巴开口了啊!
不过,这个似乎也不是重点……
青画猛地扑进燕程成的怀抱里,哑着嗓子就放声哭起来,嘴里还不停的重复着什么,似是呼喊着谁的名字,却听不真切。
燕程成抿了抿唇,下意识的抱紧了她,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原来这么嫉妒他,那个让她如此牵挂,放在心上的男人。
“东留……东留……”青画哽咽。
十指相扣的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很多往事。
很久很久之前,她第一次到人间见到了传说中的花灯节,那时候东留也送了一盏莲花灯给她。
她在花灯上提了字,写的是他的名字,东留。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若是真的有,那大抵也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白东留。
别人不会懂的思念,青画一直一个人忍受着,没有人懂,她究竟有多想这个从小到大一直在她生命占有一席之地的男人。
如影随形。
想念到现在即使抱着他还依然想着他,不够,不够的,怎么可能够,又怎么肯够?
因为他始终不是完完全全真真正正的白东留啊……
“既然能开口会说话,以后就不要再装哑巴了。”燕程成轻声叹息,看着青画脸上蜿蜒的泪痕,想着一会儿一定要把它擦干净,“我想听你说话,你肯对我开口,我很开心。”
有些事,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他只是从来都不会去逼问青画,他有耐心,等着她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亲自告诉他。
“可我听不见你的声音,也听不见我自己的声音……好难听……”青画顿了顿,似是哀求又似是期待的道,“这样,也不要紧吗?”
“你看得懂我想说的,也明白自己想说的。”燕程成伸手轻轻擦拭去她的眼泪,那样不爱表现的人居然对她笑了,“阿止,这样就够了。”
“不是阿止。”青画忽然道。
燕程成琥珀色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她,瞳孔中倒映着她两个小小的身影,眼红鼻子红的样子看上去真傻。
他没有说话,拇指腹摩娑过她的脸颊,微微的痒。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习惯性的沉默着,给别人足够的时间来表述自己所有的想法。
半晌,青画摇着头失笑一声,那句“我是青画”还是没有说出口。
“是殿下的阿止。”青画道,就让於止永远是燕程成的阿止好了,白青画只是东留的。
天刚刚亮,一辆马车就驶出了城门。
城门守门的官兵上前拦住,颐气和指道:“哪来的,出门的文书拿来!”
“文书,给你!”一个看着也就七八岁大的小丫头钻了出来,噘着嘴像是在生气,不情不愿的将手中的文书扔过去。
官兵接过来一看,本来还想发作的脸立刻僵住了,忙不迭的挥手朝门官道:“开门开门,是柳大人!”
那之后的一年,柳絮白生了个儿子,燕皇大喜,举国欢庆后立刻封小皇子为太子了,柳絮白母凭子贵,成为了整个王朝真正意义上最尊贵的女人了。
倒是长孙婳,最近宛京城的人都很少看见她了。
本来人人都以为她会嫁给程王的,可程王去了沂城,一去就是一年,她也从小姑娘长成大女孩了,柳少白又不曾松过口要娶她,为了名节着想,长孙家的人怎么肯放任自家的女儿和个大男人混在一起?
也因此,那位曾经常出现在人们茶后余谈中的长孙小姐渐有“失宠”的痕迹了。
宛京是个不缺话题的地方,今天长孙小姐消失在人们的闲谈中,明天人们却又在说李家那位小姐了。
“听说了没,媒婆从柳府出来了,又去了李府,看来这两家,好事将近了!”
“说起来,那位李小姐的确是蕙质兰心,娴雅的大美人呀,和柳小公子是绝配!”
“听说李小姐和柳公子是在今年的中秋佳节上遇见的,两人一见倾心……”
……
这些,都是长孙婳偷溜出来时听到的。
想到这儿,长孙婳就来气,看着一旁跟个没事人似的还在看书的柳少白,她噘着嘴狠狠的踢了他一下。
柳少白瞥了她一眼,没作声。
长孙婳气道:“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李小姐比我好看?”
“怎么会!”一直没吱声的小姑娘立刻蹦起来了,好在她不高才没撞着马车顶,却是差点吓了马。
柳少白和长孙婳都看着那小姑娘,她眯着眼歪头一笑,婴儿肥的脸上肉呼呼的,别提多可爱了。
她笑道:“姐姐和青画姐姐长得那般相像,怎么会丑呢?”
话音刚落,柳少白捏着书角的手紧了紧,纸页被捏皱起。
长孙婳勾了勾嘴唇问道:“哦?小离离,你说的青画姐姐,又是谁?”
“就是青画姐姐呀!”离离歪头道,“白青画。”
长孙婳接着道:“我与她真的长的这般像?”
“说如出一辙也不过分。”
长孙婳凝视着柳少白紧攥的手,冷笑一声问道:“我长得那么像你的白夫子,你对我还没有一丁点儿的心动?”
柳少白没有抬头,翻过书页道:“我何苦为一个千里迢迢去追寻别的男人的女人动心?”
“你!”长孙婳红了眼眶。
她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突然而来的小姑娘离离,嘴里叫着喊着的青画姐姐就是跟在燕程成后面的於止。
大抵,柳少白也是知道的。
至于他是何时知道的,长孙婳就不清楚了。
她不是对燕程成动了心,她只是不知道要爱上谁,就像是个小孩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兄长们身后,稍不注意就会被他们落下……
这样的徬徨无依之感,他们都不懂,也没有人理解她,都当她是个任性无理的小姑娘。
长孙婳不再说什么了,闷闷的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风景一点而过,由江南的浓密灌木一点一点变成荒凉的土丘,心境也似乎一点变得凄凉起来。
她迄这么大,还没有这样委屈过呢。
“你就等着见你的白夫子吧。”长孙婳几乎是恨恨的低喃,“如果她还是你的。”
柳少白恍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