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坚定的眼眸,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恨意,手就这样挥了下来。
  “你这样勉强,不怕死吗?”计洛并没有阻止,只是淡淡一句话,扬了扬嘴角。
  手在齐逍脖子旁停了下来,她瞪大着双眼,手却久久没有放下去。
  手上的手环像是着了火一般,映在手上仿佛要把手给灼化了一般。
  计洛看了一眼,忽然笑了,“果然,你也是有在乎的人的,白青画。”
  青画急红了眼,却并没有失去理智,或者说在这样的疼痛下,她怎么可能不清醒?
  “东留在这儿。”青画抬头,隐隐的,眼角似乎是有泪痕,“魔君,还是说你以为我真的不能做点什么?”
  “本尊只是在想,你此刻也能理解本尊的心情了。”计洛上前两步,“现在可以告诉本尊,江月神在哪儿了?说出来,本尊就会帮你救他。”
  “用不着,我已经受够了,会亲手结束这场闹剧,再也不会让任何人防碍到我了。”青画扬了扬唇角,“而你,永远都别想找到月神。”
  计洛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忽然一抬手,刺穿了齐逍的胸口,“没用的东西。”
  鲜血,溅了青画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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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程成看了看澜笙月消失的方向,皱了皱眉,向着战场方向而去。
  而另一边,柳少白也下令,“全军肃整,出城迎接王爷!”
  大军轰轰烈烈的从沂城倾巢而出,失去主帅的齐军宛如无头之蛇,一败涂地。
  看见了,越来越近了——柳少白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心跳动的厉害,是因为要见到了谁?还是……
  然而青画并没有在意其他人,她伸手看着计洛,“拿来,月神给我的洗颜水。”
  “以你现在的能力,还要那个东西做什么。”计洛笑笑,“一直扮猪吃老虎,还真是为难了。”
  青画不语,计洛继续道:“再不快点,白东留就要赶来了。”
  半晌,青画咬牙,伸手做了个拉的动作,琴弦的模样慢慢浮现出,她一用力,手上的骨环应声而断。
  计洛抿了抿唇,微微扬起了嘴角——这样就够了。
  慢慢的,听得见声音了,那些模糊的声音,本以为会一直模糊下去永远听不见的……阳光自上穿透而下,她就这样站在一片废墟的顶峰,迎接着灰暗过后的第一缕阳光。
  整个人都被阳光包裹住了一般,即使看上去满身灰尘,也依旧纯洁神圣。
  “青画……夫子?”长孙婳喃喃,短暂的眩晕过后,她刚刚清醒过来,却一下子被吓到了,那满身鲜血却站在阳光下的人,真的是白青画吗?
  时过八年,白夫子回来了?
  青画低头,逆着光而立,她的容貌模糊不辨,那一双眼眸却是前所未有的犀利,仿佛闪着光。
  长孙婳的嘴唇微微的颤抖,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她似乎真的很像白青画,那记忆中模糊面孔的女人,这下终于真真正正完完整整的又出现在她面前了。
  “阿止。”
  听到熟悉的声音,长孙婳下意识的回头,她看见燕程成奔来的身影,还有她从没在燕程成脸上见过的欣喜表情。
  喉咙疼的厉害,像有一团棉花堵在那儿,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这样的感觉,真是想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青画站着没动,任燕程成抱住她,一直被燕程成带着的七弦琴这会儿却被他扔在脚边。
  “你没事就好。”
  青画张了张嘴,又想哭又想笑,“东留,我有点奇怪。”
  燕程成的睫毛颤了颤,原来那个人,叫东留吗……
  “嗯,哪里奇怪。”
  “我变了个模样,你不觉得奇怪吗?”青画苦笑,“我也能听见你的声音了,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你能再叫一遍吗,我的名字。”
  “可以。”燕程成深吸了一口气,吻住青画的额头,轻轻吐出两个字,“阿止。”
  “嗯。”青画哽咽着应了声,手中的匕首慢慢送进燕程成的胸膛,“我在。”
  鲜血顺着流下滴在琴弦上,七弦琴弦在一瞬间全都崩断了,而青画的手臂上却一点一点缠上了白色透明的琴弦。
  “程……”长孙婳惊愕的看着这一幕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手脚并用着向前爬去,不停的抽泣着,眼泪模糊了视线,大脑空白一片,心却像是被剜了一块,疼得厉害。
  离离看着这一幕,并没有说什么,她歪了歪头,笑着往回走去,那冲在最前方的人就是柳少白。
  她背着手,大军在她面前停下,离离咧嘴笑了,“任务完成,清黎殿下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那么,再见了。”
  柳少白翻身下马,却一步也挪动不了。
  大燕朝的唯一的王爷,燕程成殁于燕齐之战的那年秋天,死于身边唯一的姬妾之手,年仅二十。
  那年冬天,少年丞相柳少白临危受命,率军直攻入齐国首都,大获全胜。
  只是在凯旋回朝的路上,柳少白受箭伤中毒不治而亡。
  原本被选入宫的秀女长孙婳自请入皇庙为两位祈福,带发修行。
  而那位程王的无名姬妾却消失无影了,听说她抱着一把无弦的木琴一个人离开了,后来统率大军柳少白却没有阻拦她,而是放走了她。
  听说,那个姬妾和长孙婳长得一模一样……
  沂城外,郁尧和烨翀并排而立,看着走过来的计洛,郁尧扬了扬眉,“魔君真是帮了大忙了。”
  计洛看着他冷冷道:“本尊按照你说的做了,江月神人在哪儿。”
  “多年不见,魔君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坏了,也越来越像从前的……桓夷。”郁尧坏笑着将手上的纸条递过去,“我听说桓夷有个儿子可惜失踪了。”
  计洛脸色一沉,“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睡了多久了?”
  “小师叔睡了两天了。”
  “把她弄醒。”
  “诶?可是爹爹……”
  凤凰竹林里,青画睡得正熟,二师兄背着手进来了,沛渲抱着小药箱子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一看青画睡得那么香,二师兄就来气——这一个二个的,拿凤凰竹林当娘家不成?高兴了就回来住两天,不高兴了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二师兄顺手拿了一杯冷茶,哗一下泼到青画脸上,然后冲沛渲挑了挑眉,“学着点。”
  沛渲捂着额头,有些不想说话,他的爹爹也好孩子气呀!
  “噗哈!”青画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水,发大水了!”
  二师兄眯着眼微笑,“呀,舍得起来了呀。”
  青画讪笑,挠了挠头,“二、二师兄。”
  “收拾收拾你的东西,该回青丘去了。”
  青画苦笑一声,“不要,二师兄你让我现在怎么回青丘,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有一种家叫做故乡。”二师兄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好歹还有故乡可以回去,而且任性了这么久了,你还不懂什么叫责任吗?学会担负责任,是长大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