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画有点想笑,她从少女时期就梦想着嫁给东留,可真的有一天出嫁了,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
她苦笑,这样的不开心,怎么能叫成亲?她和东留的婚礼可以简单,却不能这样的憋屈心塞。
烨翀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小七……”
“四师兄,我是不是很坏?”青画咬着嘴唇哭笑不得,“我不懂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了。”
烨翀想起刚刚清黎离开时的背影,少年时那般调皮捣蛋,如今的背影竟如此清瘦落寞。
小姑娘紧抓着他的袖子,跟着他亦步亦趋的回头时,神情似笑非笑,却是为他努力挺直的模样增添了一分姿彩。
那便是清黎,如今褪去一身火红着上素色的清黎,不再模仿着别人,活出了自己的颜色。
可是。
烨翀低头,青画在失神,东留昏睡着,清黎又那种姿态的离开,他不禁叹了口气。
从前在凤凰竹林那最活泼的三个小孩子……如今是真的长大了。
可是,可是……可是为什么郁尧和师父不阻止?就好像没看见一般!
烨翀想上去问问,可是莲祗却抱着沛渲径直走了,郁尧看了一眼三生,始终没有对上烨翀的视线,“走吧。”
三生歪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跟着走了。
“走了,四四。”
烨翀犹豫了一下,小跑着跟到郁尧身边——终究是什么都没问。
|他怕问了,回答自己的是郁尧冷漠的眼神。
东方渐渐放白,青画慢慢挺直腰板,属于她的黑夜是快过去了,还是未来到?
无从知晓。
*
东留觉得有些冷,耳边有细微的啜泣声,像是青画在哭,他想睁开眼可怎么努力也睁不开。
嘀嗒。
是水滴落下的声音,滴入一片平静的海域般,四周寂静的吓人,而他此刻正置身于这么寂静当中——他似乎正躺在这片海域中央,怪不得他觉得冷呢。
有脚步声传来,他听得见,那是涟漪荡然的声音,然后,声音戛然而止,就在他耳边。
“喂白东留,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把那些事告诉你?”轻飘飘的声音传入耳中,听着怎么有些像羽毛落水的感觉?
东留仍闭着双眼,呼吸沉稳。
“这世上能看到我的不过三个,莲祗、郁尧和你,你可曾想过你为什么能看得见我?”轻笑声中带着些许颤音,听上去有些嚣张。
能看见三生……就这么稀奇?
“那么简单的就能走出九曲玲珑湾,还能轻而易举的找到苍生道,你真当你们运气好不成?”
东留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仍然没有醒过来。
“有没有想过你的父亲?”三生俯身凑到东留耳边,轻笑声宛若昵语,“为什么你的父亲从来没,去找过你们母子?”
东留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想给三生一拳,可他怎么也动不了,像是被幕布给束缚住了一般。
父亲?东留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早就习惯了没有那个人的存在,很小的时候,他第一次从白桐口中听到“父亲”两个字,白桐也只是笑着对他这样说:“你的父亲是世上最遥远的存在。”
什么叫遥远?东留到现在都不懂,于是他干干脆脆的忘了那个父亲的存在。不怨恨不惦记,反正他够懒,不劳神去记一个不相干的人又怎样。
“东留,你该醒了。”恍惚着,东留感受到了温热,似乎有谁在他身边升起一堆火柴,那人该坐在火堆旁,一身黑衣精干,仰头喝酒的样子又分外豪迈,但侧过脸含笑的模样又是那般温柔。
是……桓夷?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里应该是自己的神识之内,三生能入侵,可桓夷为什么会在?东留有些疑惑了。
“你就这样躺着也行。”桓夷坏笑,促狭的表情仿佛在说,嚯你果然是个懒货。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桓夷顶着酒瓶说的漫不经心,“你们要找的佛若珠我知道在哪儿,不必去问苍生,一旦走上苍生道就不一定走得回来了。不过,要告诉你,我也有个条件……”
东留一下子惊醒,粗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他微微侧头,东方已泛着鱼肚白,天就要亮了。
青画就枕着他的腿躺着,似乎是睡着了,可眼角的泪痕还没干,他的心一阵疼痛,难以原谅的自责。
然而,他终于还是从那片水域逃了出来。
东留抱起青画回了屋子,轻轻的盖好被子吻了吻她的额头,“你等我回来。”
青画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衣袖,鼻子发酸又要哭出来了,东留叹了口气,笑着抵住她的额头,“我只是去买只烧鸡。”
青画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一开口声音干哑,“不要……”
东留笑,“你还装睡。”
青画猛得睁眼,眼圈红了一片,眼底水光潋滟,她皱着眉哽咽着娇嗔,“你混蛋!”
“我混蛋。”东留一低头咬住青画的下嘴唇,这回力气用的有点大,青画没有吭声,直直的看着他,有些委屈又十分倔强的样子。
略带惩罚的啃咬最后却变成了耳厮鬓磨,东留用牙齿轻轻磨娑着青画的唇舌,这样的异样的微痛更是折磨,青画泪眼朦胧着一不小心没忍住,尖牙就咬破了东留的嘴唇。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两人终于恢复了些理智,东留微微喘息着擦掉嘴角的血迹,半是认真半是严肃道:“就算是我走上苍生道,也一定会活着回到你身边,所以你没必要替我耍心机,做你不想做的事。”
青画一愣,半晌没有说话。
“我只是去买只烧鸡。”东留起身捡起一旁??掉落的披风,“你等我。”
门扉落合的声音传来时,青画伸手捂住了双眼,嘴角扬起,一个笑怎么看怎么苦涩。
去买只烧鸡,为什么要带上她的披风?
青画和东留的小茅屋在村尾的高地上,方圆数丈之内都没什么人家,沿着门前的小碎石路而下,在路的尽头站着一个白衣姑娘。
她低着头在发呆,似乎在这儿站了好久了,身上沾染了晨露,看上去就有些湿嗒嗒的。
东留只是顿了一顿,将手上的披风递了过去,“夜露寒重,不要着凉。”
她惊喜的抬头,刚想靠近,东留却冷冷的看着她,声音淡漠,“长孙……小姐。”
长孙婳伸出半步的脚,又慢慢收了回来了,低着头万分委屈。
东留为她披上披风没做停留,沿着小路继续走。
长孙婳捏着衣角咬唇,稍一犹豫提着裙子追上他,“瑾言哥哥!”
东留负着手,面无微澜道:“长孙小姐,在下还要替内子去买烧鸡。”
许是心急,又或许是站久了脚麻,长孙婳一不小心踩到了碎石,踉跄着向前扑去,闭着眼等着摔倒,却没有意想中的痛。
东留依旧站在原地,可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长孙婳一般,她吃惊的看向东留。
微风吹来,东留有些凌乱的发随着风而动,他凝视着长孙婳一字一顿道:“过去种种,于你来说可能是一生一世的刻骨铭心,可对我来说连消遣都算不上,我不是你认识的故人,也不会对你有怜惜。”
长孙婳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慌的厉害,故人都已远去,仿佛只有她一人被遗忘在故事的长河中,怎能不心慌?
“我来见你,唯一的原因,只是想知道燕衡……不。”风渐渐停下,吹起的衣衫青丝落下,东留眯起了眼这样问她,“桓赋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