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画算是听明白了,感情那什么瑜蘅姬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依赖迷恋兄长,还非要嫁给他。
最后却早早的死了,留下郁尧跟个孤儿似的只好跟着莲祗胡混,还让孩子他爹二婚娶了白桐……不是,这是什么鬼呦!
青画扶额,等等,这么一说,那大师兄不就是……东留的哥哥?
这世间果然是为乱不破呀!青画都有点佩服自己了,现在居然这么镇定。现在这个情况下,该烦恼的应该是东留吧。
“东留。”
青画刚开口,东留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他摇了摇头,微微笑了,“不用担心我,我们该走了,在这儿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
“走?”青画不解,“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东留没有再看老汉一眼,拉着青画往回走,“桓赋,走了。”
老汉也没有阻拦,只是一个人抽着旱烟,他已经把该说的话说出来了,该怎么做怎么判断都不是他所能干涉的了,说到底,他也就是替郁彻养牛的老人罢了。
……
这里很黑暗,或者说,这里就是黑暗。
檐廊很长,似乎一直走都走不到尽头一般,而且还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在,入耳的只有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还那么轻微,一下一下,听的久了就好像直接在耳朵里响起一样。
着实很微妙的诡异感,但是渐渐习惯后,却会觉得这样的孤寂有着别样的滋味。
习惯……吗?
什么时候习惯了这儿呢?
这样一个地方,计洛一个人住了多少年呢?
“你要去哪儿?”
果然还是太静了,那样细微的声音竟在这长到异常的走廊里产生了回音,月神回头,穿着紫衣的少年靠在墙上,嘴角微微上扬,一双桃花眼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然而也越来越成熟了,无论是渐渐长开的容貌,还是渐渐成熟的行事风格,轻佻的容颜愈来愈有男子汉的凌厉之姿,也不像和以前那样天真了。
却和他的哥哥不像,容貌、行为、喜好……哪里都不像。
“拘商公子。”月神微微弯腰,“天色已晚,我要回房间了。”
拘商耸肩,“是呀,都这个时辰了,小爷我却还没有去喝花酒,你说是为什么呢?”
月神不答,事实上,到这儿之后她就很少说话了,她只是一个凡人,不该生活在这儿,自知之明她向来不缺。
“计洛要娶你,你为什么不拒绝?”
月神讥笑,“月神为什么要拒绝?能嫁给魔君是月神几世修来的福分,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拒绝?”
拘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的确,得知计洛将要娶亲,整个魔都的女人们都哭过几回了,弄得他这两天陪酒的姑娘都尽找他倾诉了。
只是这女人,竟会用这种语气呛他。
月神又福了一福,她本是大家闺秀,这些礼数是信手拈来,这些魔族最厌烦的礼数。
“拘商公子不用担心,即使魔君想要娶我,大抵也不会如愿。”月神又是一声冷笑,“带我离开的人应该已经在魔都了,不然,拘商公子今天也不会在这儿和月神废话了。”
的确聪明。
拘商扬了扬唇角,她很适合做计洛的妻子,只是可惜是个凡人,只会是拖计洛的后腿的存在——不过这些,他根本不在乎,计洛的事,和他有屁的关系!
“来的是知焰山的那位太子。”拘商挥挥手道,“白狐帝姬没有来,我也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小爷还有约,先走了。“
月神不会管是谁来了,因为她只是柔弱到谁都能轻易弄死的凡人罢了。回到寝宫,月神坦然的睡下,床头放着一本《伤寒杂病论》,已翻看了一半。这本书在她九岁时就倒背如流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开始回忆过去回忆幼时了。很多事她都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父母宗族俱在的时候,她的家族很有威望,族里的女儿入宫为妃,朝中的大事亦可参与,岭南江家,是多么的显赫。然而江家被抄家时,她还是当年的少女模样,不老不死,像个怪物——就是怪物。十四岁时,她跪在母亲院子里请求不要让她嫁入宫中,少女懵懂,第一次见着了当时动了恻隐之心的魔君计洛,于是存记良久。十九岁时,她看着院门前牵着红衣小姑娘的他,怔愣许久,她没有忘记这个男人,男人却早以不记得她。这样也好,他们本身就不是同一路人,忘了才能耐得住寂寞,才能继续忍受之后的清辉。可是自此,她不老不死,和计洛一生纠缠。接触也并不多,月神却都记得,真是稀奇,明明都快不记得自己的出身岁月了,却还记得和计洛第一次相遇时的那晚雪有多大,十四岁的她心里又是多么绝望。所以才会贪恋他吧,最初给了她第一丝希望的他啊,名为计洛。“在想什么。”计洛回来了,他动作亲昵的拥住月神,月神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就这般乖顺的靠在他怀里,再一次的沉沦于他的温柔。“在想,这本《伤寒杂病论》第九章第八节是在讲哪株药草。”
计洛笑,“有第九章吗?”
“你都看完了?”计洛没有回答,月神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既然都看完了,又何必留着呢?”
计洛拍了拍她的头,声音说不出的温柔,“我想娶你。”
“我会死的。”
“你与本君共存。”计洛道,“别告诉本君,这件事你真的不知道。”
月神混身一僵,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她因何不老不死?因为计洛还活着,因为她的命,本就是计洛的衍生,她死,计洛依旧活着,计洛死,她只能跟着一起去死,所以他们之间从来都不平等,从生命的本质上开始。“嫁不了的。”月神想笑,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流了下来了,“我是药老的弟子,投身佛门,与你本就是陌路。”
“本君走的是苍生道。”
月神昏昏沉沉的将要睡着,眉眼却是渐渐舒展开来。求生,命不在自己手中。求死,命不在自己手中。原来,爱和恨都是一件困难的事,哪怕你只是想简单活着,只要有一个人不同意你的安分,就永远看不见人间的四月天。“我想娶你。”计洛如是道,因为很多年前的一不小心,把你江月神当成了我自己的命,所以不得不娶,不能不娶。“我也……”想嫁给你,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是在我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一颗心落在你身上竟过了这么久都不肯收回来。但是月神到最后都没有说出那句话来。她不是白青画,没有言说情爱的勇气,也没有付出勇气的身份。江月神就是这么不坦诚又怎样?不坦诚就不能活着了吗?就不能是江月神了吗?吾心所悦,吾所不愿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