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黎穿了一件灰色的长衫。
他向来喜欢一些艳丽的物什,从前到现在,从头上到脚上,哪一次出现不是打扮的五彩缤纷?
到底是只斑斓的彩凤,又年幼正是叛逆时候。
如今,他却穿了件灰衣。
常言道,相由心生,澜笙月一直认为清黎活的万分姿意,形容从来都如他那老祖宗莲祗——敛尽芳华不够艳。
只是莲祗一生鲜艳,他的后辈却没看开,居然穿得这般“土气”。
对此,澜笙月是鄙视的,他决定从这一刻起看不起清黎。
清黎也是个嚣张惯了的,他没把谁放在眼里过,和澜笙月的交情本来也不够深。
此刻他心情不好,自然看谁都不爽,尤其是澜笙月那张脸,跟个女人似的娘气,更不爽了。
于是,清黎打心里的是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澜笙月。
这两个谁也看不起谁的一对视,火花四射。
清黎一甩袖:“哼!”
澜笙月一扭头:“哼!”
离离撇嘴,这两个人是三岁小孩子?莫名其妙的生什么气呀!
清黎俯身拎起桓赋的衣领,然后对离离道:“带江月神走。”
澜笙月手中红光一闪,赤练已将桓赋卷了过来,他抱着桓赋道,“你又要作什么怪?”
清黎的手僵在空中,脸色很不好,蓦地手中出现一道光,渐渐化成箭矢模样,一下子抵在地上拘商的眉心。
他道:“本大爷要做什么,干!卿!屁!事!”
澜笙月:“……”
得,凤太子心情很不好呀。
记得还小的时候,清黎就满口的“小爷小爷”,后来当上太子了,又变成“本宫本太子”的,这会儿这三个字“本大爷”的够新鲜,但是,这是要爆发的前奏?
“嘿。”澜笙月勾唇,他缓缓站来起来,冷道:“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弄不死你呢?”
四周有风在旋转,吹动这两人的衣摆,猎猎生风。
这诡风中,澜笙月的声音异常清冷,“清黎啊,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也太小看……拘商了。”
话音刚落,清黎用力将箭矢刺下,本来还躺着的拘商像是一股烟般消失了。
映日弓搭上箭矢,在这阴暗的天空下,竟闪出一点光芒。澜笙月微微抬头,就见天空拨云见日般,太阳竟然探出头来了。
映日一出,连九天之上真正的旭日也不禁来响应么?
果然是神兵利器,那能操控这件神器的主人……又该是怎样的呢?
清黎没有一丝犹豫,手中化出三箭,嗖嗖嗖三声,接连射向离离,这第四箭,却忽然改变了方向,对准了澜笙月。
这是要声东击西?
澜笙月冷笑,他还少说了一句,清黎也是太小看他了。
就在这么一瞬间,离离屈身,带着水中月神翻了一个身,然后扛着她头也不回的跃向远处。
三枝光箭在那一片空白,却被蓦地拦腰斩断了,谁也没伤到谁。
澜笙月也是顺手一劈,飞向他的光箭已经断了。
但是……不对!
还有一枝箭!藏在那枝箭后面紧追而来。
箭矢破风而至的声音
但是澜笙月也好,拘商也罢,谁也抽不手来去斩断那第五枝光箭。
这就是时间差么?澜笙月从一开始就算好了的,连射五枝箭来争取的那细微差异,那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都是桓赋。
第五枝箭,射向桓赋。
……
在这片虚无的境界中,没有日出日升,只有那延绵不尽的星河,谁也不知岁月过了几何。
青画抱膝坐在水面上,幽幽的一片,气氛微妙到有些骇人,但她并不怕。
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是刚刚觉得东留丢下她独自离去后的恐惧吗?可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有点不对劲。”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荡荡的苍生之境中忽然想起了这样一句话,地方太大,略有回声。
这是来之后青画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东留就站在她身后,负手而立,也不说话。
很多很多年前,他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知今昔何昔的度过了几载岁月,漫长且迷蒙。
那时,他是个寄居者。
如今,他站在这里却像个主人家一样自在。
他有点慌。
“我要出去。”果然,青画下一句就这样说。
她向来我行我素,做事不管前因后果,反正有人疼她,自愿为她担着一切。
那么此刻,她要出去,就一定会出去,说到做到。
可是这一回,东留心里却觉得悲哀,他总觉得,青画离开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他好像……离不开这里了。
这样想着,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东留,我们……”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青画蓦地瞪大眼,手抵在胸前,那姿势有点抗拒。
东留俯身,两人唇贴着唇,他没有闭眼,而是就这样看着青画,眼神里流露出的,是青画从不曾见过的哀伤。
重重的咬了一口,青画疼的一眯眼,有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是东留咬破了她的唇。
唇舌纠缠,东留毫不留情面,他像是怨恨一般,发狠的厮磨,将溢出的鲜血悉数吞下。
可是这样还不够,不够!不够痛,不够让她记住自己!因为……要铭记一辈子呀……
“东留!”猛地推开他,青画一手撑着水面大口大口的喘气,“你、你疯了!”
东留跌坐在地,以手掩面,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困兽一般的哽咽,且轻且悲,几不可闻。
被困在这儿,把所有的羁绊都斩断……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或许再也见不到青画了,再也看不到她哭她笑,也无法再拥她入怀,连念想都成了奢侈。
只是想想,就有这样的绝望。
他一刻都受不住。
而桓夷尝了千百年。
“东留?”青画轻声喊,可迟迟没有回应,她伸手想要去拉他,却被东留挥手挡开了。
青画一愣,东留也是一愣。
半晌,东留站了起来,淡淡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你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了,别再来这无尽的虚无,别来,也别找。
青画没有动,她的嘴角还有着血迹,在幽蓝的星穹下似乎成了暗红色。
“你送我?”
东留不语。
青画猛地跳起来扑到东留身上,勾着他的脖子就这样挂着,瞪大着眼龇牙,很是生气。
“你怕什么?你怕什么!你怕什么啊!”
被冲的往后踉跄了一步,又被这连着三句问的一愣,东留虚扶着她的腰,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我……”
“你什么你!”青画狠道,“你是我的!是我白青画的!”
脚下,那静止一般的水面又活了,缓缓流动起来。
东留的嘴角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