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蘅是父神的女儿,郁彻的妻子,郁尧的母亲。
她一生短暂,为人子女也好,还是为人父母也罢,她都没有做好过。
但作为郁彻的妻子,作为他的妹妹,瑜蘅觉得,她足够了。
小姑娘一出生就娇养在金台,跟随父兄学习天地间的大道理,她虽然不理解这些道理到底讲的什么意思,可是她却牢牢的记住了,别人问起来,她总会把人驳的哑口无言。
于是有言道,帝姬瑜蘅,真天女也。
有一次天吴拉了上古来金台作客,婢女为二人奉了茶就退下了,一会儿瑜蘅来了。
上古调笑道:“帝姬,让客人等了这么长时间可不是什么好待客之道。”
金台一脉,最讲究什么礼仪之说了。
瑜蘅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淡淡道:“是你们打扰了我。”
上古挑眉。
瑜蘅继续道:“你们有事来求我哥哥,却强求着礼法要我来,是你们打扰了我。”
小姑娘说的言之确确,倒变成这登门拜访的两人的不是了。
上古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歪理?还是从瑜蘅嘴里说出来的?
天吴也是第一次见到上古有话说不出的样子,忍不住抵唇轻笑了一声——莫名的,大快人心呀!
“况且。”她缓缓抬头,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我是这大荒的君,你们才是臣。”
君做什么,要臣来过问什么?
上古和天吴面面相觑,多大点的孩子,竟说出了这样的话。
当时的瑜蘅尚且年幼,还不及郁彻腰高的个孩子,说话做事却是难得的老成。
还很不留情面。
她从小就是如此,一直到消逝,这臭脾气都不曾改过一丁点。
她有父兄疼爱,有金台的弟子的守护,高傲在上从来都只是别人来求她,又何须去为了谁委曲求全改变自己?
“瑜蘅。”郁彻来了。
少年容貌温蔼,嘴角总是微微上扬带着一点笑意,眼角上挑又暗含犀利,着实是个矛盾的人。只是光凭着容貌,却又怎么也让人厌恶不起来——或者说忍不住想要亲近才是。
他唤她,刚刚那还混身是刺的小姑娘立刻站了起来,提着小裙摆连忙跑了过去,往他身后一躲,目光怯怯的看着座上两人,好像刚刚咄咄逼人的不是她,反而是他们欺负了小孩子。
“哥哥。”
郁彻拍拍她的小脑袋,微微的一笑,又道:“你们欺负我妹妹了?”
上古:“……”
天吴:“……”
上古:“岂敢!”
郁彻大笑。
主座上的人换成了郁彻,瑜蘅趴在他腿上,手上不停的捻着葡萄往嘴里送,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们闲聊。
上古虽然嘴上不饶人喜欢开玩笑,却着实是个喜怒不言语色的人,倒是天吴,看着威武,却比女人还要多愁善感。
话说到一半,似乎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上古喝着茶不说话,郁彻则是但笑不语,只有天吴一人皱着眉头似乎很是苦恼。
郁彻忽然拍拍她的背,问道:“瑜蘅,你觉得呢?”
瑜蘅吐出果核,郁彻伸手接住洒进酒杯中,白玉的杯子中清酒一滴不少,杯底积了厚厚的一层葡萄核,相映成趣。
“天吴喜欢了个女人?”瑜蘅道,“为这个烦恼?”
天吴赔笑:“帝姬见笑了。”
瑜蘅眨眨眼,道:“你喜欢了上古么?这般烦恼?”
上古:“噗——”
一口酒还没吞下去就一下子喷出来了,上古瞪圆了眼道,“你!”眼瞎二字没敢说出口。
天吴:“……”天吴那张脸一下子涨红了。
“真的?”
上古已经撸袖子准备干架了。
郁彻道:“瑜蘅,莫闹。”
小姑娘又趴回他的膝头,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喜欢上个姑娘,又不是喜欢上了我哥哥。”
上古一脸嫌弃,“要是真喜欢上了你哥哥那倒是好了。”
瑜蘅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支起身子,连点慵懒的表情也没有了,道:“天吴,你容貌丑陋又无自信,若是真倾情与谁,必定粉身碎骨,我劝你,放下妄念的好。”
天吴说不出话来了,倒是上古又站起来咧嘴想反驳些什么,可一看到小姑娘那犀利的眼神,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瑜蘅道:“坐下。”
上古憋红着脸,甩袖坐了下来。
就像她说的,她是这大荒的君,不容反抗。上古也不见得真和个半大的小姑娘计较,这样,未免也太不给郁彻面子了。
“郁彻,你这样惯下去,瑜蘅姬该连走路都不会了。”
照眼前的情形看来,这话说的也不是空穴来风,郁彻真把瑜蘅这个妹妹当孩子一样宠着,连喝口水都要亲手喂的。
郁彻淡淡道:“若来的不是你们,怕是见到瑜蘅的机会都不会有。”
金台藏娇,整个大荒最值得冠宠的女人会被藏起来,一天一天的长大,连觊觎着都只能在梦里觊觎。
这次会面不能说愉快,但上古走时肯定是扁着嘴的。
那之后,天吴再没来过,听说他死了。
瑜蘅依旧在后院中,能见到她的外人,也只剩下上古一个了。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瑜蘅想要听雨,金台便是小雨淅沥。
上古站在她的身后,皱眉道:“上次走时,你对天吴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说。”瑜蘅道,“倒是有话想要告诉你。”
上古抿唇。
“你若是觊觎着我的兄长,下场只会比天吴还惨。”
她不爱威胁人,只是因为所说的没有一句话,都能实现罢了。
可是……上古有些苦恼,她不想觊觎着郁彻呀!
敢情这小姑娘对自己抱有敌意,是因为吃醋了?
“你呀……”还真是个小姑娘。
瑜蘅冷冷看着她,“谁准你摸我头发的!”
上古:“……”
这小丫头有刺,摸不得碰不得,只有郁彻能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