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回青丘,他们的确待的够久了,二师兄急着去昆仑山采药,却被滞留在这儿,所以脾气很不好。
他脾气不好了,就喜欢折磨清黎,搞的清黎也苦不堪言,整天躲在东留这儿。
因此,青画心情也不好了。
清黎这家伙,就这么喜欢缠着东留?
青画干脆也天天守在澜微院,和清黎干瞪眼也开心!
于是澜微院每天都很热闹。
不光是青画,清黎,还有二师兄时不时的来折磨一下,箩姜偶尔也跟着来蹭吃蹭喝,而知离,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笑嘻嘻的和清黎胡闹。
她似乎很喜欢清黎,对着他时总笑的跟傻子似的,欢喜的如同没心没肺一般。
青画问她为什么,她又变了幅样子,微微一笑,喃喃道:“他救过我,我向他求救了,他便救了,第一次有人这样不计较利益的帮助我,我很感激。”
青画默然。
不是因为……喜欢吗?
“可我们要回凤凰竹林了,你要留在青丘吗?”
“你不怕我做出什么事?对狐君狐后,对箩姜。”
青画看着知离,一字一顿道:“若你真做出什么对不起青丘的事,到那时,我会亲手解决你。”
知离眯了眯眼,挑唇一笑,“好可怕,青画。”
青画觉得她有点难以面对知离,不能责怪她,对她更是坦然不起来。
因着这个,青画决定要尽快回凤凰竹林,可真正离开青丘还是在三天后。
二师兄实在等不及了,自己跑走了,留下他们三个收拾了行李慢悠悠的上路了。
知离和箩姜来送他们,知离忽然抱着清黎在他脸上叭唧一下,眯着眼笑的欢快,“真嫩!”
箩姜在一旁都看愣了,张大嘴啊了半天,又合上了。
难得的是清黎,居然没发火,只是使劲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瞪着知离半天,然后伸出手指——弹!
知离捂住额头不解的看着清黎,清黎微微一笑,万般柔情,“我走了。”
“恩。”知离笑着笑着,忽然留下一行泪,“好奇怪,下雨了,有水……”
青画看着他们半晌,拉着东留小声道:“我们去前面等五师兄吧。”
离开青丘的那一天,天蓝蓝,风轻轻,白云在绿水间飘过,一直飘向不知名的远方,而青山邈邈间,少年情事,一瞬而过。
而此后,或许就再也遇不上这样一份纯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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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等清黎等的都饿了,索性就着小溪抓了两条鱼烤着吃,正飘香,清黎悠悠的哼着小曲来了,挤到青画身边接过东留递来的烤鱼一口咬了个大半,“恩,不错呀!”
青画:“……”
踹死他的心都有了好吗?
东留挑了挑眉,递给青画另一条。
“不要!”青画拽住清黎的衣领狠狠道,“吐出来!那是我的!”
“呸!”清黎无赖道,“吐了!”
“……”青画龇牙咧嘴一番,松开手,输了!她打不过清黎!无耻更不及他一分。
“别这么小气,师兄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青画将信将疑,瞥了他一眼道:“去哪儿?”
清黎凑过来神秘兮兮道:“还记不记得上次,就是我们说好给小六庆祝那次?师兄说要带你们去吃好吃唔……”
东留毫不犹豫的把手中的烤鱼塞到清黎嘴里,“师兄,好吃你就多吃点。”
……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呔,最不对的就是清黎,他怎么有脸再提那件事?无耻祖传也不能是这样啊,都进化了!
“烫烫烫……”清黎手忙脚乱的扔了烤鱼,一脸委屈道,“我说真的,上次我是真的想请你们去吃好吃的,还有,人间的佳酿虽然比不上师父酿的,但有一种名为‘花酒’的酒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花酒?那是什么?用花酿的?”
清黎看着青画嘴角抽了抽,挥挥手敷衍道:“那不一样,我表哥说,花酒要男人喝才是享受,女人不能喝。”
青画啧啧两声,据理力争,“瞎说,上次百花仙子送了三瓶百花酿来,父君就没喝,都是娘亲喝的。”
清黎望天:“……”
东留掩唇咳了一声,“咳呵……”
清黎忽然眯眼一笑,摸着下巴道:“小七呀,既然你这么好奇,不如亲自去看看吧,花——酒——到底是怎么喝的!”
东留扶额叹了一声,“青画,别理他,我们走吧。”
“去看看好了。”青画道,“这次该不会像上次那样那么倒霉,再遇上个冥姥。”
东留默了一默,转身给了清黎一拳,“就你会玩!”
清黎嘻嘻哈哈的躲开,旋身腾云而去,嘚瑟的声音传出好几里,“走吧走吧,快点啊,前几天我可是特意和二师兄去踩好点了!哈哈哈……”
果然,青画就说他们没那么倒霉,这次果然没遇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只是没机会见识到传说中花酒,东留拉着她另走了,没去追清黎。
“你要去凡间,我带你去好了,想怎么玩我都陪你。”
“真的?”
“真的。”东留轻笑,“所以你要去追师兄还是要和我一起?”
青画认真道:“师兄是什么东西?我认识吗?”
东留满意的点头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们刚落到街上就被人来人往挤了个踉跄,一下子撞倒身后木板上,正好撞到尖角上,疼得青画倒吸了口气。
“姑娘,要买盏花灯吗?”
青画转头,那穿着青衣的小贩笑得十分殷勤,“不、不用了。”
“要一盏。”东留扶住她笑道,“就那盏红色的吧,莲花形状的。”
“为什么要花灯啊?”青画小声道,“花灯和花酒有联系吗?”
正递灯过来的小贩看着青画嘴角无声的抽了两下,“姑娘这话说的,这花灯怎么能和花酒一样?我们楚国的花灯节可是远近闻名的!”
东留笑了笑,接过花灯道:“老板,我们这是在开玩笑。”说着就拉着青画要离开,小贩立刻喊道:“你还没付钱呢,客官客官……钱!”
“东留,不用付钱……吗?”
“嘘!”东留眨眨眼,笑了,“快跑!”
“哦……哦!”
身后传来小贩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一会儿就淹没在人海,东留提着花灯拉着她左挤右挤,灵活的躲过来往的人,竟有一路狂奔的感觉。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伴着嘈杂的人声,两旁景色倒退,一切远去,只有东留,拉着青画狂奔的东留,他不曾走远,他一直都在。
青画的唇角不能自已的翘起,心里像是开了朵花般,美好、鲜活。
这大概,就叫做少年情事,离别会有,欢喜也会有,随心所致。而在这场相随相伴的道路中,他们才走了个开头。
在那条街的尽头,有一条宽广的河,穿街而过,将一座城生生分成了两半,平日里只有稀疏行人路过的河畔此刻却站满了人,架连两边的桥上更是人满为患,是不是还会传来“啊”的一声尖叫——那是又有人被挤下水了。
此时此刻,面对此前此景,青画只想吟一首诗。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来。”东留拿了笔递给她,“有什么心愿,写在花灯上,让后把花灯放到河里。”
青画回头望了一下河面,灯影绰绰,昏黄的灯光覆满水面,随波荡漾,恍若银河。
不能实现的事,期望成真的事,难以言明的事……全都化作几个墨点漂在这片水域之上了。
青画叹了口气,惋惜道:“凡人真是傻,寄情于一盏花灯,谁会有这闲情来帮他们实现心愿,空吓坏一池鱼虾。”
“……”东留一拍她脑袋,咬牙道,“让你写就写,哪来那么多废话!”
“写,写,我写还不成吗?”青画不甘不愿的写了几个字,小声嘀咕道,“东留你最近有些暴躁啊,老是动不动就打人。”
东留的手又举起来了。
“写好了!”青画当机立断,把笔塞到他高举的手中,“去放去放!”
东留低头要看花灯,青画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嚷嚷道:“不许看不许看!”
东留轻笑:“你这样捂住我的眼睛,我要怎么去放花灯?”
“就这样去,我指挥你走路。”
东留默了一默,妥协了。于是青画欢喜的趴到他背上,左右指挥,“往右走,右右右——要撞到人了!东留你个傻瓜投河干什么呀啊——”
青画看着莲花灯飘飘而落,灯面上的两个字像是放慢了动作旋转着,出现,消失,再出现,莲花灯落水,混入灯海中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东留抱住她踩着花灯而过,眨眼间已落到对面,见她还恋恋不舍,他曲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发什么愣,走了。”
“这就走了?”
“不然你还想再放一盏花灯?”
“不是,可以干其他的事呀!”她还没玩够,怎么就走了?
“比如?”
“比如……”青画冥思苦想,忽然眼前一亮,指着不远处那个紫衣小孩欢喜道,“帮忙找娘啊!那小孩看见没?一个人站那儿好一会儿了,绝对是丢了娘了!”
东留默默又默默的看着她半晌,撇过头“呵呵”两声,“哦。”
青画:“……”
这鄙夷味儿都传出三里地了!
青画讪讪笑了两声,还没反驳,那小孩居然自己走向他们了!
“喂,你们两个,看见我叔父没?”
青画挑眉,这小孩看着五六岁,长得圆润可口,怎么说话这么不讨喜?这语气,也太狂妄了。
“原来是丢了叔父,不是娘。”东留淡定的总结。
小孩儿背着手瞥了他们一眼,大概是因为自己太矮了,这一眼瞥得很不到位,气势没现出来,倒有几分撒娇的味道,再配上这团子脸,这小表情,这背着的手……
“……好可爱!”青画忍不住抱起他,“姐姐帮你找叔父啊,无论几个都找!”
小团子的脸一下子由白到红,由红到紫,最后趋于全黑。
……这生气的表情,太有攻击力了!
小团子忽然不生气了,弯着嘴扬眉一笑,“好啊,那你就帮我找找叔父好了,可一定要找到啊!”
青画眨眨眼,这小团子眯眼微笑的样子怎么这么像一个人?想谁呢?恩……想不起来了。
“团子,你叔父长什么样?形容一下。”
小团子又瞪了她一眼,快速道:“乞丐装,鸡窝头,没事就喜欢呵呵呵呵笑个不停,哦,最近身边大概还添了只一只脚的傻鸟,会喷火的那种。”
等等!等等等等!这团子说的叔父怎么这么像……桓夷?
东留提着团子的衣领道:“你叔父是桓夷。”
团子神色一冷,“既然你猜到了,那……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青画默了一默,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既然你猜到了,那就不能放你活着了”吗?
东留一松手,团子落到地上,站的稳当,连晃都没晃一下。他掸了掸衣袖,特傲慢道:“跟我来。”
“凭什么!”青画哼哼,就这么点个头,装什么大爷。
团子又是扬眉一笑,“那来不来随你好了,只是青丘的帝姬也就这点信誉,还要帮我找好几个叔父来着。”
青画咬牙切齿,“来就来!”
跟着团子没走多远就出了大街,行人渐少,灯影稀疏,衬得夜色宁静。
东留忽然拉住青画,警惕的看向一旁转角,团子也停了下来看着转角,顺着视线看过去,转角忽然走出一个人影,玄袍飘逸,他唇边的笑更渗人。
他道:“拘商,你这是要去哪儿?”
“与你何干?”果然不负众望,团子特不给面子的如是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