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作为去地质勘探的队员,在开春那天跟着几个老师傅上路。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江西的一个山区,当年这个地方一直流传着锡矿石丰富,先遣专家们来看过,大体认同这个说法,我们来主要是做全方位的勘探。
  我们快到的时候天差不多就黑了,环山公路特别的绕,坡度也挺高的。我们在大巴车里昏昏沉沉,差不多都要睡着。
  当时司机老傅还调侃几个没睡的队员说大家既然这个爱睡觉,那就干脆留在山上睡一觉再下来。
  这个时候我们的车撞到什么东西,车身晃了两下。因为大家睡着之前知道我们走的山路两边儿都是悬崖,所以发生这种事故之后,基本上都惊醒了。
  老傅也愣了, 回头看我们一眼,扶了扶眼镜片子,干咳两声,“老爷们儿们,跟着我下去抽根烟儿撒泡尿,顺便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那个言石,你就甭下去了,留在车上保护这些女人们。”
  之后几个男队员特慵懒的拿着外套和烟下去。
  天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汽车前灯找出来一束光。加上是山区,会有乌鸦的叫声。光是那个环境就够让人头皮发麻的。
  留在车上的女队员自然也好奇,都在议论着是不是撞到什么野狗野猪的。
  “要是撞到是野猪的话,咱们可以吃烤猪。”
  北京籍的小叶儿一提到吃就两眼放光。也不怨她,这几天我们一直在车上,风餐露宿,吃不好喝不好,眼瞅着要到了地方,这不出了差错。
  天冷雾气大,我们擦了擦窗户往外看。几个男人正在找撞到的那个东西。
  “不是,咱们一共几个人来的?”小叶瞪着大眼睛特别惊恐的看着我。
  加上专属司机老傅一共十二个人,七个男的,五个女的。
  小叶听完汗都下来了。手指哆哆嗦嗦指着窗外,“言石,下面有七个男人??????”
  我们几个女的一听都慌了神,虽然谁也没吭声,但是鼻尖上的汗在灯光下特别亮。
  我脸贴着车窗子,数了一下,确实有七个人头。虽然下面有一束灯光,但是有好几个男同事是站在灯光侧面的,基本上照不到脸,只能看出大部分轮廓。
  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七个男人的话,我在车上,下面应该有六个男人才对。
  全体眼花的情况应该没有吧。
  小叶和另外两个女同志捂着嘴哭了,让人看得心疼。
  虽然我也害怕,毕竟车上我是老爷们儿,再加上山区里难免会碰见脏东西,安慰自己毕竟是唱灵人的后代,于是心里给自己壮着胆子,就下了车。
  “你们不用下来,把车门关死。”我让小叶把门给关瓷实喽。
  我也没办法,车上的那四个女生平均年龄才二十,这个时候早就吓得崩溃,只能让她们先关车门儿,这样看起来安全一些。
  “找到撞得是什么了么?”我站在老傅身边儿,老傅抽着烟,烟星子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有种鬼火的视觉感、
  “草他大爷的,当时我明明看见飘过一团白影子,没反应过来就撞了,现在却找不见东西,你说这邪门儿了吧。”
  老傅说完,又绕了车几圈儿,身影出现在灯光处,再消失。
  他站在前车灯前面的时候,我看清楚他的印堂和嘴唇,都是发黑的。
  我心里紧了一下,不知道为啥心慌得特别厉害。
  “得了,爱特么什么什么吧,咱们可是地道的唯物主义者,甭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赶紧上车走吧。”小朱狠狠吸一口烟,扔在地上,第一个往车门儿那里走。
  还没等他拍车门儿,老傅颤抖着指着前面儿,“你们能看见前面儿么,那个白色的????”
  我们都看到了。
  一个十二三岁身高模样小孩儿站在车灯光最后一丝余光的地段儿,一身白衣,长发飘飘,脸煞白,嘴唇血红,一只脚穿着黑鞋,另一只脚惨白的露在外面。
  之后她抬起头,对着我们诡异一笑。
  大家都看到这个孩子,胆儿大的用烟头在前面绕了两圈儿,嘴里嘟囔着,“天灵灵地灵灵,野鬼见了我们也绕行。”
  其他的人都自觉往中间凑。
  车窗户突然打开。
  “言石,小心你们中间多了个男的。”
  是小叶的声音。
  她这么一喊,我头皮发麻,就有种想要爆炸的感觉,毕竟我看到这个小女孩儿之后,就忘记了下面多出个人来的事情。
  老傅突然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我上去查看老傅的情况,其他几个男的吓得拼命往车上跑。
  车上留守的小女生都吓得哭起来,她们不是不想放这些人进去,只是因为,她们不知道是那个多出来的人到底是谁。
  “对不起,我们不能开门。”小叶扯着嗓子哭,然后把车窗户给关上了。
  “老傅有羊角风?”我回头问那几个要各自奔命的队员。
  没有人回答我。
  只有一个队员很淡定的蹲下来,掰开老傅的嘴,往里面放了自己的手巾。
  “差一点儿,他就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
  我借着灯光看这个男人,因为我是正面车灯,他背对车灯,所以我没能认出他是谁来。敢肯定的是,他不是我们队里的人。我们队里那几个男人都玩儿的挺好的,各自的声音绝对不可能听不出来。
  “你是谁?“我问他。
  他特别缓慢的掐老傅的人中。没说话、
  看样子不是什么坏人。毕竟在帮我们的忙。
  那个小女孩儿,始终站在原地,冲我们微笑,不扑过来,也不走开。
  老傅慢慢苏醒过来,睁开眼睛。
  那个不明来历的男人捂住老傅的眼睛,“拜托等会儿再睁眼。”
  我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从我面前消失。
  所有回头的人也都看到这一幕。
  “放我们上去。”那几个男人玩儿命一样踹车门儿,尤其是站在最后的几个人,简直要疯掉。
  我站起来,趁着他们没人回头的功夫,从口袋里掏出我随身带着的小罗盘。
  那个小女鬼才慢慢消失掉。
  老傅魔怔一样,愣愣的看着我。
  “老傅,你怎么了。现在有没有好受一点儿。”我摇晃老傅。老傅眼珠子瞪得更大,眼神全部都涣散开来。
  “没了,女鬼没了。”
  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所有的人,都平静下来,奔到老傅面前。
  这么多人都在喊老傅,老傅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说。
  “这地方,真特娘的邪门儿,咱们往回开吧,不去了。”
  “老子也不想去了,现在还头皮发麻,这样下去,人都要疯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返回去的路线。
  我记得我刚出坎村儿的时候,那个将我从坎村儿里带出来的头头,死在半年后一次勘探事故中。他死之前跟我明确说过,既然干了这行,那就得豁出命来。
  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
  “没有回头的路,这里是悬崖。”我将老傅扛起来。
  车上的女生们数了一下,发现这里的人数都对,然后才开了车门儿。
  “我真是吓死了。”小叶见我上来,抱着我不撒手。
  “小叶,老傅特别沉,你先让我放下他。”我说。
  小叶肿着眼泡子给我让出路来,我把老傅放在车最后一排座椅上。
  “看来咱们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还有谁有c证,赶快把车开到安全地方。”我问其他的队员。
  大家愣了很长时间,我们队员中有一个西藏来的同事,举了下手,“我来吧,我之前当过兵开过坦克。开大巴车应该没问题。”
  我们总算是放心一颗心来,只要有开车的就好,不然这一宿还不知道什么在前面等着我们。
  大家基本上都在照顾老傅。我实在累的受不了,就靠在座位上休息。
  “怎么了,怎么累成这样?”小叶给我递过一条面包。
  我咬下两口嚼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精神,“不知道,从刚才开始,全身的肌肉就好像让人给卸了也一样,没劲儿。”
  小叶点点头,给我盖上衣服,“你休息,我不碰你,等到了目的地叫你哈。”
  我点头,很快就进入梦境。
  在我的梦境中,那个小女孩儿,反复出现。但是出现之后她不出声,一直平静或者特别悲伤的看着我
  我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只能看着她在悲伤。
  之后颠簸的路把我摇晃醒。小叶瞪着大眼睛问我,“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哭成那个样子。”
  我摸摸脸上,全是泪水。回想刚才的梦。
  那个小女孩儿的幽怨和笑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旋,最终乱成一团麻。
  “没什么。就只是一个梦而已。”我擦去脸上的泪水。
  这个小女孩儿绝对有问题。
  “收拾好你的东西,我们马上要下车了,到了鸡峰寨。”小叶提醒我。
  天已经亮了,天气特别好。
  我回头看看老傅,老傅躺在最后一排座椅上,瞪着眼睛无神的看着车顶棚。
  “老傅就这么睁着眼睛一整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声都不吭。”小叶也回头看老傅一眼。
  忽然。老傅回头,大眼睛定定的看着我。
  我浑身汗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