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东和朱小北他们各自睡在各自的床上,两个人睡得比较香,呼噜声震天响。
后半夜山区的风很凉,我准备给他们关山窗户。
窗户那边出现一个人的脑袋,在月光下发出幽蓝的光,看起来特别吓人。
我的身体现在是看见奇怪的现象自动变成筛子。总之是抖个不停。
那张幽兰的脸突然开口说话了,“睡不着的话就出来听我讲故事吧。”
是杨力行的声音,带着些沙哑。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中了什么魔怔,反正走到了杨力行的身边儿。
我们坐在厨房和院子中间连接的那些台阶的第一层上。只有月光。
杨力行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捻出一根儿,问我抽不抽。我还没学会抽烟,自然是摆手拒绝。
杨力行也没说什么,只是很自然的笑笑,自己点上一颗。
“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就已经下山去捉鬼了。至于为什么我们道士要捉鬼,这个答案我恐怕一辈子都参不透。”
狠狠吸一口,就好像我们平常吸冷气的声音一样。
苦笑一阵,看着我很认真的说:“既然想不透那就不想了,一辈子做一件事儿,看起来也不错,不用整天想着我究竟能干些什么。”
一辈子只捉鬼,有一天老了,那些曾经被收拾过的鬼怪或者是新出来的鬼怪都会来报仇的。
道士不是那么好当的。
“你不是想知道云子的故事么,我想除了我,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讲给你听了。”杨力行笑笑,粗糙的大手将烟给掐了。
我点点头,关于我所不知道的一切,我都特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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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叫云子的厉鬼以前是我们坎村儿的美女。十里八乡的美女。她出生在清代末,要是活到现在来说的话,得一百多岁了。
那个黑暗的年代可能很多人都知道,动荡不平,国力透支百姓困苦。
我们这个村儿山高皇帝远,主要是县官老爷统治。
云子在十六岁那年该出阁。相传那些媒人排队都排到大街上。
云子有自己喜欢的人,那个人不是我们村儿里的,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几乎把身上的家当都充公之后,才被允许在我们这个村儿居住。
那个青年叫言云轻,长得高大帅气。但他的职业偏偏是个戏子。
都说戏子薄情多寡义,不知道这是千年诅咒还是怎么的,反正那个戏子爱上云子,并与她偷偷交欢。
云子后来怀孕了,不敢和家里人说,只能告诉言云轻。当时的言云轻正在往脸上涂抹厚厚的油彩,听她这么一说,手一抖,整个眉毛都画歪了。
言云轻捧着云子的脸认真看了很长时间,之后笑了,他说他会娶云子的。
那恐怕是云子十六年来,最高兴的时候。
云子便回家等待言云轻来提亲。并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嫁衣穿在身上。
就是那身刺绣红袍,绣花鞋也是自己一针一线纳出来的。
她等了言云轻很长时间。第一天想着言云轻还有好几场戏要唱,就放下心来等,第二天,想着言云轻一定是家境的问题到处去凑银两买彩礼。第三天,心里开始胡思乱想。
第n天,传来言云轻将自己刺死在戏台子上的噩耗。
整个天都塌了。云子没有哭,因为前些日子,眼泪早就哭干了。
但她还是依旧穿着那身嫁衣。
那个年代孩子是父母的私有财产,父母有权利将云子许配给任何人。
云子最终被嫁给县太爷的家的傻儿子。
说是嫁给傻儿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其实就是县太爷自己纳的一房妾。
虽然心里无比恨着言云轻懦弱,宁愿一死都不愿娶自己,但云子还是愿意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一开始云子不敢睡觉,每天手里拿着剪刀防止自己被侵犯。
后来肚子越来越大,根本就瞒不住。再加上怀了孩子,总是犯困。在一个风雪很大的夜晚,云子最终还是被县太爷给侵犯了。
而且那个县太爷是个变态,对云子的下身进行了摧残。
云子几次想去死,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忍了下来。
据孩子分娩还有一个月的时候,云子悄悄弄来了慢性毒药,给县太爷家的傻儿子每天都下毒。
这个孩子对外宣称是县太爷家的傻儿子的孩子。所以也就算是名正言顺。
后来云子的忍耐随着孩子的出生完全消失。
她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了些绸缎银子,带着孩子跑到了临镇平常人家了,在人家门前跪了一夜,最终人家才同意收养孩子。
云子把银子和孩子交给那家人后,回到了县太爷家。
那个时候的云子没出月子,身子虚,加上下身生疮化脓到已经威胁性命,走一步都是痛苦。
云子回家之后,好在没人关心她去了哪里。吃饭的时候,云子给自己的傻丈夫下了最后一次毒。
丈夫众目睽睽下,死在餐桌上。
众人忙着抢救,云子淡定吃完最后一餐饭。就被县太爷的手下给带走。
第二天,云子因为涉嫌谋害自己的夫君被判处极刑。
“有人说是凌迟,有人说是浸猪笼,还有人说是五马分尸,反正是极刑就对了。”杨力行狠狠吸一口烟,把烟蒂扔到地上,用脚碾灭。
故事还在继续。
云子性子比较倔,她很所有的人,恨自己没有选择爱人的权利,恨言云轻还没尝试说服云子父亲就自私的死去,也很县太爷的禽兽不如。于是在行刑的那天,云子对着满城来看热闹的百姓脱光了衣服。
“你们不就是要看这张最美的脸蛋儿么,让你们所有人都看清楚,这就是我云子。”
云子已经疯了,笑得脸涨红起来。
下身腐烂成一片,流着血水,特别触目惊心。
县太爷感觉自己家的清誉受到损害,愤怒的让人强行给云子穿上衣服。
云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抵抗,冲着县太爷站的地方,用剪刀戳瞎了自己的双眼。
崩出来的眼珠子和血水混在一起。
疼到抽搐的云子嘶吼,“我云子死后一定要变成厉鬼,杀尽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然后她用剪刀插入自己腐烂的下身,痛苦的死去。
因为是穿着一身红衣,大家怕云子死后真的成为厉鬼。就给她造了那个大凶的坟墓,并且让配阴阳宅的人给弄了个永世不得超生的阵型。
“人不就这样,活着的时候害怕折磨,死了之后就怕不能投胎个好人家。这些帮着县太爷助纣为虐的百姓们,自私到祸害别人的灵魂。”
杨力行看了眼月亮,他说言石,我不知道自己这个道士做的对不对,自己这个鬼除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说你是从哪知道云子的事情。
本来是想岔开让杨力行伤感的话题。
谁知道杨力行侧过脸,看我半天,最后轻轻张口,“因为我是云子儿子的儿子。”
我想了下这个关系,惊到腿一直在打哆嗦。这么说的话,云子是他奶奶?
杨力行轻轻一笑,手拍在我肩膀上,“不要害怕,我不会祸害好人的,我杨力行可是专门儿跟坏人为敌的。、”
我怎么都转不动脑袋那根筋儿。
“因为云子的坟墓是大凶墓,阴德有损,祸及子孙的。所以我爹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我就被送到山上到了个道士。当时大家都没多想,只是认为我在山上混口吃喝,饿不死为宗旨。最后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成了个道士,而且要去捉的人,是我亲奶奶的鬼魂儿。“
我不知道说什么,也就是那天我听了这个故事后,我对杨力行的形象开始有了好感,至少不是那么讨厌了。
我们每个人都活的有理由,或许这个理由并不是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