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无知无觉中,我走到了市中心的升旗台上,四周空无一人,也不顾旗台地板的冰凉,一屁股坐在上面。
我的头发又是一个多月没有修剪,足以盖掉鼻头,伸手拍拍,已经积满雪花,棉袄上面也是铺着稀落的白点。
眼前的辉煌在眼里很快形成一团模糊的光影,我双眼无神,摸着脸上的伤痕,心想难道我真的没有家了吗?
我的家在哪儿?与其说镇上那座新买的木材房子,或者村里的老木瓦房是我的家,还不如把整个世界当我的落脚点。
因为这是命运给我带来的摧残,它把世界最为险要的地方安排给了我,指着那些地方说,你没有家,有家也是这些地方。
脸上的伤疤之前令我感到落幕,总不敢抛头露面,如今我释怀了,这是岁月,也是人生给我留下的纪念品,当我迷茫的时候,可以摸摸伤疤,体会命运的不公。
也不知道我坐了多久,身上已经开始逐渐麻木,我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该是找个地方睡觉的时刻了。
我走到一家宾馆面前,不经意间看见隔壁的一条小巷里还有一家理发店开着门。这家理发店没有装修,看起来很寒酸。
里面坐着两个老人,他们依偎在一块儿烤着电炉。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脚步不知不觉就朝理发店走了过去。
进到屋里,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平头老人大概五十来岁的光景,他和他的老伴儿看着我笑了笑,问我:“小伙儿剪头发?冷吗,冷就先来烤烤火。”
我努力挤出了一丝礼貌的笑意,摇摇头默默无闻地坐在了椅子上。玻璃有点脏,以至于让我没法看清楚自己这张脸。
平头老人笑呵呵的走过来给我围了围布,摸摸我的脑袋问我要怎么剪,我说随便修理一下就可以了,天气冷,剪短了不舒服。
他微微一笑,看我的眼神中似乎含有深意,我猜他心里可能在厌恶我这种脸上有疤,头发还长的无良男生,但他笑容可掬,或许又是做生意的需求。
没想到这老人剪发的技术还非常精深,虽然招式比不过那些大型美发店里的潮流发型师,但剪出来的头发,让我很满意。
他把我的头发剪成了一边倒,这样以后长出来可以挡住脸上的疤痕。这是我没给他说的,但心里的想法,也和他一样。
费用还很便宜,老人收我十五块钱,还说最近店里做活动,剪发送礼品,接着他送给我一面镜子,这镜子巴掌大小,镜面铜黄色,看起来还真跟古代铜镜有些相似。
老人笑着说,他们送镜子的意义,是希望来这儿的客人心中无忧,每当心情迷茫,或者在陌生地方迷路时,不妨照照镜子,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点点头说谢谢,把镜子放进兜里就出了门,到隔壁的宾馆开了一间房。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刚躺下就感觉浑身舒服,窗外传来的都市喧哗也瞬间变得悄然无声,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就起了床,在卫生间里洗涑时看了看自己这款新发型,还真别说,新造型好心情这话不假,让我心里多少生出一缕阳光。
下楼退房时,我忍不住撇了隔壁那间理发店一眼,没想到理发店变成了一睹新墙,我心头疑惑,那两个老人在昨晚上把店关闭,与隔壁合并了?
原本想问问宾馆收银员,但转念一想,她应该也不知道,因为昨晚值班的不是她。退了钥匙我就到公路上招车去火车站。
早上六点,天气何等的冷,但很多为了生活的人已经出门开始工作了,包括跑车的司机。
昨晚的雪让城市绿化带一夜之间都成了白色,地上积着脏水的坑洼里更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所以车开得很慢,到火车站时,已经是七点了。
等车的时候,我坐在候车厅里看报纸,发现最近的新闻几乎跟冰雪挂钩,哪里哪里出现的大雪灾,死了多少人,损失多少资产,告诫广大出门在外的朋友们要多加防范。
我心里暗暗觉得不妙,雪狼谷原本就四季下雪,现在出现全国冰灾,那样危险性就不是加了一等那么简单,恐怕对我的脚步还产生了阻碍。我得多做准备,至少得买一顶帐篷。
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报纸时,突然有个人坐到我的旁边,搓着手往手里哈气:“哎呀哎呀,好冷好冷……”
不用听声音,光凭她身上的清香来判断,我立马就知道她是李芸!
我眉头一皱,转过脑袋看向她,没想到还真是李芸,她身上裹得比昨天严实,手上还戴了一根线穿起来那种棉手套,不停的搓着手,看着天花板,好像没发现我一样。
我板着脸就开口:“你怎么来……”
“诶,怎么是你呀?好巧好巧,没想到你还没走哇。”我话没说完她就转头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喊,装得也太假了。
我眼睛一闭:“行了,你别装了,说吧,你准备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不干什么的?”她看着我眨巴眨巴眼睛,停下搓手的动作:“我没说我要跟你一起去啊,你急什么急?”
我……我对着天花板拍了拍额头:“我也没说你要跟着我,你干嘛这么急?”
“哦,那还差不多,嘻嘻,你的火车票我买好了,我也去东北走亲戚。”
“别装了,赶紧回去。”
“我没装,真的是去走亲戚,要不到时候让你一起去看看?”她一脸肯定,但肯定之中透着一股子狡辩意味儿。
我摇摇头说你别骗我,你想干什么我还不知道?你赶紧……
谁知我话没说完,李芸一嘟嘴,说了句“不信拉倒。”
我本来还想跟她说说道理,可这时候她把脑袋扭过去,看着她旁边一个七十多岁光景的老人就热情的问:“诶,大哥这是去走亲戚呢,还是……”
周围人都惊讶地看着她,我连忙埋着头,暗地里汗颜一把,人家都可以当你大爷了,还叫大哥,唉,我这次真服了这丫头了……
不得不说,李芸虽然平时傻傻的,但也不代表她没脑子,认真起来我都甘拜下风,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不过我有解决的办法,等到了雪岭,我会让她主动回来的,只要不跟着我去雪狼谷摊这趟险,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李芸说她买了我的火车票,那倒也省事,这样就安安心心等着上车了。
七点半站里就开始通知旅客上车,李芸古灵精怪的拉着她那个小小的红色旅行箱,催着我赶紧上去,要不然都快冻成麻花了。
我无奈地把她的旅行箱也扛上,还挺重的,就问她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怎么那么重。
她搓着手眨着眼睛说:“有帐篷,有棉袄,嗯……还有被子……”
“你走亲戚带帐篷被子干嘛,难道你家亲戚都不让住?”我摇摇头,其实她走不走亲戚我心知肚明,就想看她怎么装下去。
“哦?这箱子里有帐篷吗?”她一脸懵懂地指着箱子反问我。
“你刚才说的。”我白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了她一句,把箱子放进座位旁边。
“有吗?我明明就没说。”她嘟着嘴又要哭的样子。
见周围人用一种看流氓的眼神盯着我,我心头一紧,赶忙叫她坐下,给她赔礼道歉好一会儿,她才呲牙一笑:“嘻嘻,你再凶我也不会怕你的,我以后也要叫你六害,呵呵,呵呵……”
我用围巾蒙着脸苦笑,心说还好你是个女孩儿,要是个男的,早被我一脚给踹火车下面去了……
火车上有开空调,倒是不冷,不过这种长途火车,分的是两人一坐,确切的说,根本不是座位,就是一张板床,毕竟路途遥远,三两天才能到站,所以中途得睡几觉。
不过这种位置一般是夫妻、情侣,或者是站里分性别安排的。李芸也不知道是不是傻,把我们两个的票买成了情侣座。
我有预感,恐怕到时候只有她睡觉的份儿,我肯定得靠椅子,这是毋庸置疑的,她的性子我太了解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