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说李贺这首诗以意胜,是因为他心很大。
诗句充满浪漫色彩,李贺感叹韶光易逝,人们饱受生老病死的折磨,他要斩断烛龙的足,使得时光停顿,这样一来,老人就不会死,官家皇帝也不用费煞苦心地追寻缥缈的长生不死之道。
听完我的点评,李贺哈哈大笑,“没想到我李贺今天能在这里寻到一个知己,合此该喝三百杯。”
我之所以我赞赏李贺这首诗,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让我想起师傅。
孙悟空要摧毁佛道两家在人间的绝对垄断地位,为人间争取气运,何尝不是‘斩龙足,嚼龙肉’的行径。只不过他采取的手段,却令我不知道怎么评价。
到底师傅是个英雄,枭雄还是小人?
一想起童瑶的事,就如鲠在喉,老大地不痛快。
“兄台,怎么了?”
“哦,没什么,兄弟说得对,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光阴流逝,岁月蹉跎,人生没来得及干点事业,生命就白白消耗了!还是惜取樽前美酒的好。”我举杯邀道。
李贺碰酒,哈哈大笑,却不喝:“兄台此言差矣。不过,流光易失,但人生在世却不只有酒可以追求。一段铭记于心爱情、一段轰裂的事业,或者一无所有,但有一颗为民的心,就够了。”
我听了长叹,自愧不如,这病秀才兀自有这样的雄迈胸怀,欲上青天斩龙足,更难得是心怀人间疾苦的百姓。
想想吾辈一身本事,却为了儿女私情踌躇不前,实则大不应该。
我敬佩此人,史书记载他只有二十六七就挂了,但一生勤勉流传下来两百多首诗,被称为诗鬼。
我摸出一枚白色的剔透药丹,笑道:“李兄,这是我亲自炼制的锻体丹,你吃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李贺笑着摇头,“君没看留意到我诗句结尾的两句吗,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如果世上只有这等延年益寿的丹药,千古一帝嬴政就不用死了。术士丹药这种东西我是不信的,但兄台的心意我是领了,也劝阁下少沾为妙。”
我哑然失笑,果然历史是不能改变的。
我虽然有心让李贺长寿一点,可惜性子原因,他还是不肯吃下丹药,估计,几年之后他就会死掉了……
但这人凭着一身才齐傲骨,将名留青史。
也是个人选择的不同,我也不勉强,萍水相逢,几杯之后,他又继续上路了。
他那首歌,那句话却一直留在我的心里。
是啊,人生短短数十栽,光阴流逝,岁月蹉跎,没来得及干点事业,生命就白白消耗。
纵然童瑶心目中的人不是我,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纵然是充当炮灰也好,被当枪使也好,挑战十三派的事情我扛在肩上了。纵然我魂飞魄散,就要为天择宗的开枝散叶做出一点贡献。
佛道垄断下,大道不轻易传。真正有料都是师傅级别的,而这些老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名誉,沽名钓誉弄虚作假。一代比一代衰弱,这一点从我上次挑战正一道便可知道。
一门之下,徒弟们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为了胜出,甚至设计圈套借助天威欲除我。那掌教的更可笑虚伪,为了不落下一个败给新人的下场,居然不比了。
根据史书记载,现在虽然是盛唐,但是过个几十年就是安史之乱了。中国最繁盛的一个王朝由盛转衰,再也没有起来过。佛道两界现在万马齐喑,高位者个个自私,只看顾名利,天天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要是真的到了那时候,更不要期望他们走出来拯救黎民百姓了。就算他们真的站出来,凭着日渐衰弱的实力也没多大用处。
如今之计,只有让天择宗流传下去,为万马齐喑的唐朝传下一点新鲜的血液。真的了那个时候,或许还能扭转战局。
而五十年后的事,现在就是打下基础的时候了。
李贺二十几岁,尚且有这样的觉悟,难道我竟不如他吗?
想到此处,内心抑郁之气顿消,取而代之的是冲天豪气。
我走出酒肆几十丈,无人处,仰天长啸:“筋斗云!”
一道飞云从天而降,乘着我飞往天际,辨明方向朝终南山飞去。
途中,突然听到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我的祖宗,我可找到你了。”
我一回头,却是朱尤皋。
我苦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尤皋郁闷道:“还不是因为要找你吗?我们已经约好了全真教了,接过临上场才玩失踪,我这几天找你,脚毛都飘遍神州大地了。这次你不会跑了吧?”
我笑道:“跑?是他们要跑才是,走吧!一同前往终南山。”
“好好好!”朱尤皋大笑,眼睛眯成一条缝,都看不见眼睛了。
“不过这次你一定要小心了,别又像上次那样给暗算了。”朱尤皋提醒我道。
我点点头,“放心,难不成我还会被石头砸到两次脚?这次我全程戒备,保管他们没有下手的机会!”
重阳宫,乃是全真道祖庭,又称为重阳万寿宫、祖庵,享有“天下祖庭”、“全真圣地”之盛名。重阳宫是全真派的三大祖庭之首,是全真道祖师王重阳早年修道和遗蜕之所。
我们去到重阳宫大殿的时候,沙玛特正和一群道士在交涉,解释为什么我会迟到,空气中充满火药味,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两边恐怕要打起来了。
“我来了,那么现在开始吧。你们要派出谁?”我往大殿一站,气势夺人。
全真群道一番议论之后,向两边散开,走出一个鹤发童颜的道士,手持一个鎏金龙头尘拂,傲然道:“贫道乃是全真长老王处一,来向小兄弟讨教。”
我作揖还礼,“老前辈客气了,晚辈要向你讨教才是。”
王处一捋着胡子,哈哈大笑,“不错,艺高仍然保持谦虚。好,就让贫道会一会你!”
……
咻咻咻!
一道黄光流星赶月似的,飞往十万大山,落入天择宗的后山。
洞中打坐的枯槁野人,微微睁开了眼睛,死水一般沉寂的眼神突然有了波澜。
洞口缓缓走进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子。
走进来的女子目光如电,语气却有压抑不住的激动,极力掩饰着,咬牙道:“天择宗主,你还记得我吗?”
来人不是谁,正是童瑶。
枯槁野人苦笑,“不思量,自难忘。我每一个时辰,每一刻都没有忘记。”
童瑶眼神一颤,“那你自己呢?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宗主苦笑,拔开垂下来的枯乱头发,露出额头,一字一顿道:“当然记得,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既然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不可一世的齐天大圣,为何蜗居山洞,形似枯槁野人,凄惶如丧家犬。”
宗主浑身一颤,神情激动,咬牙道:“只因为我要完成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不可出师未捷身先死,所以韬光养晦,苟全于此,只为有一天能拨开云雾见青天。”
童瑶冷笑:“说的倒是动听,但还不是靠着牺牲别人,自己坐享其成,你把自己说得太伟大了吧?”
孙悟空面如死灰,双目却聚合怒意:“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童瑶不卑不亢,直言无畏:“我说你畏首畏尾,没有一点英雄气概。我看你是怕了如来佛祖,怕再次被他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啊,十七万八千多个日子,暗无天日,孤苦无依,把你的筋骨都熬软了,所以派了一个弟子前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