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先生想起过去的很多事来……然后,他就很想回去看一看!
一个初冬的清晨,鸡鸣不到三遍,一人带着积攒了一夜的寒气冲进了子先生的家里。
“子先生啊,子大先生,求你救命了……”那人一进门就大声喊了起来,语速极快,语气焦急而惊慌。
子先生有晨起打坐的习惯,听得呼喊声,赶紧起了身,批上一件外衣从里屋走出来。
还是天色朦胧,来人站在院子里只隐隐看得清轮廓。外面是浓厚的寒气,席卷得万物瑟瑟发抖,子先生开了的里屋门,寒气便使劲的往里面涌。
“先进来!”子先生招呼来人进了里屋。
里屋点一盏青铜孤灯,如豆的灯火跳耀闪烁,光线不算太明,但足以看清来人。
来人年纪约莫五十多岁,身材又矮又瘦,穿一件破烂长衣,皮肤干燥,呈古铜色,是滇西北大地上典型庄稼汉子。
来人杨老七,家住四维湾子村,是个老实人,子先生认得他。
“子先生,我来求你救我儿子的命!”杨老七语气颤抖,口中呼出一串白气。顶着浓冬的寒气,杨老七是一路跑着来的,此时,眉毛上凝聚着一层白霜,额头却是豆大的汗珠。
……
子先生见得彭老跟从家门口迎了出来,对彭老跟的身份猜出了个大概,点了点头,笑着回应道:“你好,你好!”
彭老跟一听,赶紧将腰微微弯了弯,紧接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这是彭老跟从报纸上看到国家领导人之间会面时的握手礼节。
彭老跟的右手上有两道半月形的疤,那是他小时候就靠在草垛上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被驴子啃了一口,留下的疤。
这道疤显得格外的刺眼,彭老跟看不到了,脸立即“唰”的一下就红了,赶紧用左手去将疤盖住。
子先生被彭老跟这个动作搞蒙了,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彭老跟是要跟他握手,也赶紧伸出双手将彭老跟的手紧紧握住,轻轻摇了摇。
彭老跟的脸色这才从通红中缓回来了一点,然后咧开嘴露出一口常年抽旱烟被熏黑的牙笑了起来。
“子先生,里,里面请,里面请”彭老跟激动得说话都有些结巴啦。
对于彭老跟,李秀珍是再清楚不过,今天突然有些反常,这倒让李秀珍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好在子先生并不见怪。
把子先生请进屋坐好,彭老跟赶紧将最好的茶叶泡好,端上来,紧接着又将自己都舍不得抽的好烟点好了火,递过来。
子先生是不抽烟的,拒绝了彭老跟的好烟,让彭老跟觉得对子先生有些亏欠。
“不要客气,还是还办正事要紧!”子先生自然是能够感受到彭老跟对他的尊敬的,也欣然的接受了。
“是是”彭老跟赶紧点了点头。
“我先看看孩子吧!”子先生说道,李秀珍一听,立即让儿媳将孩子抱了出来,然后她一手接了过来,抱着孩子走到子先生的面前,让子先生看看孩子的脸色。
子先生定睛看着孩子的脸色,见得这孩子脸色隐隐有些苍白,顿时便皱眉问道:“这孩子取了个什么名字?是谁给取的?”
“孩子名字叫个培林,是请下川坝松官村木匠张国志起的名字!”李秀珍如实的回答道,看着子先生的神情,一颗心悬了起来。
“培林,有土也有木,又是木匠给起的名,都是对的啊!”子先生有些疑惑了。
……
子先生怒声对着周围众人喝道:“快拉开她!”
杨子荣抹了一把眼泪,没有动手,也低沉着嗓音,带着哭腔说道:“我的春林死了,子先生……我的春林死了!”
在场的其他人却不敢违抗子先生的话,强忍住了心痛,出手将春林妈拉开。
子先生能这么说,就一定有子先生的道理。
“二嫂,让子先生再救救春林吧!”杨子树也快哭了。
子先生又一次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了春林的眉心处。
“印堂穴,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我也无能为力了!”子先生也不敢确定了。
燃烧着的艾草只剩最后一丁点。子先生右手抓住最后一丁点艾草,将艾草按住春林的印堂穴处,用力压了压,然后眼疾手快,认穴极准,一下子将榠脂尖刺了进去。
“哇……”
本已躺在席子上气绝的春林,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朱阿勇的尸体被停放在警司后面一个破落的房间中,那是一个简陋的停尸房。
停尸房的后面是一片荒田。
前面的警司大厅威风凛凛,后面的停尸房左右却是一片荒田。
本是沧阳县城最繁华的路段,却凭空空出来一大片的荒地。
据说,在停尸房的四周,每到半夜都是各种冤魂野鬼的哭喊声,根本没人敢靠近那个地方。
子先生只带了杨凤林,就连彭老跟和彭铁柱都没让跟去。
入了夜,沧阳明显要比三川九湾十八官冷得多。
子先生和杨凤林一前一后来到了停尸房中,这里就越发的阴冷。
天色不过刚刚黑了下来,四周便吹起了冷风,刺骨的冷风让杨凤林瑟瑟发抖。
时间还是很早,刚刚入夜,人气还较为强旺,不能施展请鬼术。
子先生和杨凤林在布置神台和道场。
子先生白天看书,晚上早早的休息,目测星象,却觉得天下大势要变,次日清晨洗漱之后,摇了一卦,卦象有预兆,果如子先生所测,当下子先生提笔写下一段话藏于房梁之上。
刚好摇卦结束,子先生准备晨读,顿时之间听得外面有些嘈杂,随后边有人在院子中敲门。
子先生听得敲门,说了一句“请进”,随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灵先生说话:“来人一定不是九湾十八官的人!”
说话之间,那人已经来到了子先生院子中。
只见得这人身穿身材高瘦,身穿中山装,模样俊朗,头发打理得格外整齐干净,高挺的鼻梁上挂着一个眼睛,气质不凡。
“老先生你好”来人十分客气,说的不是沧阳的土话,口音好像湖南一带。
“你好,请坐!”子先生招呼来人坐下,当下为来人沏茶。
那人见得子先生亲自沏茶,赶紧站起来要帮忙,但子先生已经很快将茶泡好。
“谢谢!”那人双手接过了子先生手中的茶,又道了一句谢。
“年轻人如何称呼?”子先生开口问道。
“老先生您就叫我牧之吧!”年轻人客气说道。
子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好名字!”
“老先生你真是神人,尚未见我便知我不是三川九湾十八官的人!”牧之一脸欢笑,眼神之中露出了由衷的佩服神情。
子先生一听,顿时又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不是神人!只是多注意了一个细节!”
“愿闻指教!”牧之一脸谦卑的说道。
“无论是沧阳,还是九湾十八官的人,来到我这都没有敲门的习惯……”
子先生微微一笑,笑容亲切。
牧之也跟着笑,笑得极为坦荡。
“正义之气黯淡!乱世年代何时是个头!”子先生忍不住感慨道。
“不说这些了!”老先生感慨了一句,活了一个世纪的老人,生生死死死,什么乱世都已经见过了。
“你们说清水道人住在壶山脚下,我倒想去会会他!”老先生开口说道。
对于清水道人黎先生的身份以及立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子先生也一直想彻底查个水落石出。
这次子先生一行人又来到了壶山脚下,灵源箐前面的三间小屋子。
白羽道人与清水道人曾有过一面之缘,若是再见到,或许还能够认得出来。
三件小木屋子,依旧还是老样子。
和上次众人前来拜访的时候是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五个人之中不是张乙木带头。
最大的不同还是心境,上次前往拜会清水道人黎先生,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是满怀惊喜和崇敬之情,每一个人都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这位世外高人,然而这次就不同,在场众人都想看看黎先生这张伪善的面具后面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模样。
往事如烟……
烟聚烟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