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旷修二十岁那年离开家,陆九歌那年十六岁承担了本不该由她承担的责任,而陆康泰也在那一年陷入昏迷,古姨也是那时出现在九歌身边......
一切的悲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陆家大宅。
陆永元坐在主上位,那个位置本来是现任家主陆启山坐的,但是他人在国外,三个月之后才会回来。
也是今天,陆九歌才看清陆永元的真正面目。
所谓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就是这个道理。
“二太爷,您的位置在这里。”九歌将主位侧下的凳子稍微拉开,对着陆永元说道。
陆永元虽然已经六十岁了,但估计是保养有术,头发应该是染过,乌黑发亮,精神矍铄,看起来还像四五十岁的样子。
听到九歌说这句话,陆永元的脸立马就黑了起来。
陆广成不悦地拍了下桌子,嚷道,“陆九歌你怎么说话的?快向你二爷爷道歉。”
陆广成是陆永元的儿子,A市有名的纨绔子弟。
“为什么要道歉?”九歌从容的看着他们,指着那个位置道,“那里...是陆家家主坐的位置,一直都是这样的,有什么问题吗?”
陆广成白了她一眼,冷笑道,
“陆九歌,陆老爷子的身体你也看到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随时都有可能走了,你的旷修哥哥又跑到国外不见人影,陆启山只是一个喜欢云游四海的迂腐书生,你指望他能把陆氏经营成什么样子,恩?”
“不怕明明白白的告诉你,现在陆氏之所以还能继续运营,屹立不倒,全是因为你二爷爷在支撑着,要不然陆氏早就土崩瓦解了。”陆广成愤愤的说道。
“你现在还能呆在陆家吃吃喝喝的,全都得感谢陆二太爷,你以为你现在过的日子是谁给你的,陆家家主是谁已经显而易见,你别不知好歹。”
这次的聚餐本就是陆永元准备的,餐桌的人都是陆家的一些亲戚,有好多九歌连见都没见过,唯一熟悉的就只有两个人。
二伯陆启山的妻子和女儿,张凤曼和陆紫。
只是这两人从刚才开始仿似对这一切都看不到听不到一般,只是埋着头吃东西。
九歌有些不能理解,她的丈夫或者父亲的职位都要被别人剥夺了,他们还怎么有心思吃得下去的?
“二伯母,你...”
“九歌啊,你叔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一个孩子不懂,就别掺和了。”张凤曼打断九歌的话,忙出声道,那急切的语气生怕惹上什么麻烦似的。
“是啊,因为陆老爷子住院了,能当家主做的都走了的散的散,一些开发商都要求撤资了,现在陆氏有些岌岌可危啊!”
众人也跟着附和着,显然是都默认了陆永元再陆氏当家做主了。
那时十六岁的九歌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
不明白爷爷身体好好的时候,对他们这么好,为什么如今爷爷病倒了却无人关心,只是一味的想要在陆氏分一杯残羹。
那么善良的爷爷,慈爱的爷爷,为什么养出来了这些人。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真的没有心。
她没办法与他们抵抗,但有想法阻止他们。
她知道什么叫做法,什么叫做程序。
一切不是正常走程序通过的东西,最终都是一场空。
“陆氏的董事长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您现在恐怕还没有继承的权利和资格,”
话音刚落,众人倒抽一口气,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九歌。
这个女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陆氏现在是陆永元做主,另一层含义就是他想让谁走谁就得走,想让谁留谁就会留。
谁不想过舒坦的生活,吃现成拿现成的呢!她还想不想在陆家呆了。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目光一致看向上位的那个人。客厅的气氛一下变得更加压抑。
陆永元的眼神里淡定无波,先前还一副黑脸,这会儿却是面无表情,确切的说,是从容。
一只手把玩着手里的铁球,仿佛一点都没被众人的三言两语所惊动。
只见他慢慢的停止转动手里的球,那双如鹰般的利眸看向九歌。
九歌也毫不惧怕的迎上他的审视。
陆永元放下手中的球,拍了拍手。
“好,初生牛犊不怕虎,九歌小姑娘真是好胆量。”
陆九歌皱了皱眉,不明白陆永元想搞什么鬼。
“陆二爷爷,九歌只是就事论事,刚才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爷爷见谅。”毕竟都是陆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觉得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但是不想看到爷爷和陆旷修为难。
“好,”陆永元呵呵一笑,“好一个就事论事,那陆某也就不和九歌姑娘绕弯子了,诉陆某直言,接下来的话若是有冒犯之处,也请九歌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可好?”陆永元整张脸都布满了笑,只是这笑未尽眼底,让人看着不由得发寒。
九歌不是不害怕的,整个客厅里除了她,其他人全都是一条线上的,魏叔又被陆永元派出去做事了,九歌是单枪匹马,这匹马还是未成年的马。
陆九歌悄悄地深吸了口气,镇定了下心神,道,“您说,”
“九歌姑娘刚刚说陆某现在还没有权利和继承陆氏董事长的资格,陆某不否认,你说的很对,不过你倒是提醒了陆某一些事,”
陆永元停顿了下,脸上的那虚假的笑容也渐渐褪去,犀利如寒光的眼神直盯着九歌道,
“你说陆某没有权利,敢问九歌姑娘又有什么权利说这些话,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话音刚落,众人唏嘘不已,没人知道九歌是什么来历,但谁都知道九歌不是真正的陆家人。
九歌瞪大眼睛看向陆永元,这个老人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温度,没有同龄老人应该会有的温和。
难怪...难怪从刚才说话开始,左一个九歌姑娘右一个九歌姑娘,左一个陆某右一个陆某,将关系分得这么清,原来,他早就有准备。
九歌的手指不由得攥紧了衣角,那片褶皱了泄露了少女内心的紧张和些许...害怕。
但是老天并没有可怜她,那些伤人的话语还是从那个老人嘴里说出来,像一把把利剑般射进九歌的身体里。
“陆某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九歌姑娘从六岁开始便进入我陆家生活,迄今为止已经十年,若是用现金计算这十年所用,恐怕九歌姑娘这辈子也还不起了。”
陆永元显然是没有打算手下留情的,要多残酷有多残酷。
“恕陆某直言,九歌姑娘的身份本就是来历不明,谁知道你的真实背景是什么,黑道老大的女儿,敌对企业的蓄谋已久间谍,谁知道你会不会有一天背叛我陆氏,谁又知道你九歌姑娘是不是头白眼狼,”
陆永元顿了下,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下,冷笑着,
“说到狼,陆某差点忘了,九歌姑娘好像是跟狼群长大的吧!人啊,很容易受环境影响的,谁知道你身上还有没有残留一些“狼性”呢?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将来某一天反咬一口陆氏呢?”陆永元故意的咬重了狼性这个词。
九歌瘦弱的身体虚晃了下,退了两步才站稳身子。
她深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掩埋在角落的不愿回首的过去,就这样被陆永元抽皮扒骨的暴露在众人眼前,接受他们的冷嘲热讽和虚碎的眼神。
“陆九歌,呵,你连姓氏都是陆家给的,一个来历不明的黄毛丫头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还真把自己当陆家人了是吧!谁给你的勇气!”陆永元的怒气终于藏不住了,在此刻恶态尽显。
九歌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颤抖,身体也感觉越来越冷,有没有人可以来带她走,爷爷......阿修......
十六岁的少女的自尊和骄傲,全都在这一天被陆永元撕得稀碎。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陆永元说的全是事实,她无力辩解。
九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陆家的,她只知道陆紫将她的的东西塞满了一个包里,扔在她面前,说,
“陆九歌,哦不,九歌,二爷爷说了,从此以后陆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操心,所以你可以走了。”
九歌就这样在外面晃荡,偌大的A市,没有属于她的家......
不知不觉走到了陆康泰治疗的医院,房内空无一人,只有机器的声音‘嘀嘀’作响,病床上躺着那个温和的老人还插着呼吸机。
九歌就这样坐在床边许久许久,直到天都黑了,九歌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照顾陆老爷子的护工和本应该在门口看守的保镖一个都没有了,她刚才浑浑噩噩的进来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好像从她进来开始就没有人来过。
这是怎么回事?
九歌蓦地睁大双眸,给爷爷掖了掖背角,然后跑到医护室。
“您好!我想问一下VIP监护室的那个护工和门口的保镖呢?”九歌急切地问道。
“噢,下午的时候来了一个人跟他们说了什么,然后没多久他们就都走了。”护士说道。
九歌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手指扒着医护台,使劲晃了晃脑袋,好一会儿眼前才渐渐清明。
护士看了看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九歌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所有照顾爷爷的人都被撤回去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主意。
九歌怕陆永元会丧心病狂的对爷爷停止治疗,撤下呼吸机,所以便在医院住了下来看照陆康泰,反正她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至少这里还有爷爷......
九歌本想着等到陆二伯陆启山回来爷爷会得到更好的治疗,可没有想到的是,陆启山本是三个月的时间,却是整整三年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