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寂静。
杜萧尘满脸沉思想着解救九歌的法子,夜朗手握成拳。
“如果揭发罕缪斯,你觉得有多少胜算?”夜朗问道。
杜萧尘眯了眯眼,想了一会儿,失望的摇了摇头,“没有人相信的,罕缪斯早就做好了准备。”
正是一筹莫展之时,房门突然从外面打开,是夜朗的助手。
“怎么了?”夜朗有些不悦于他的冒失。
助手作了个揖,急切道,“王妃独自去了宫廷找陛下了,很长时间没有回来了......”
“什么!”夜朗猛地坐起身朝外走,“为什么不拦着她,我养你们干什么?”
夜朗火冒三丈。
拉赫现在正在气头上,他也肯定料到了夜雨柔会去找他求情放了九歌,而为了答应她,拉赫势必会提出什么条件,无论什么条件,都绝对对夜雨柔没有好处。
而夜雨柔也决定会为了救出九歌牺牲自己,这样的话,他与九歌之前商量的事情就没有任何用了。
事情又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难分难解。
宫廷内。
夜雨柔的秀眉紧紧蹙着,看着悻悻然坐在那里的拉赫。
一身苏丹华贵黑衣,像黑夜里神出鬼没的修士,深黑的瞳仁里泛着点点墨光。
“这么多年,我始终还是读不懂你,”夜雨柔柔的声音如浮萍一般飘荡在拉赫的心底。
拉赫静静地看着她,她那双明媚天下的美眸,一如当年那样轻易就将他的目光锁定,只是听到她说的话,拉赫不禁苦笑一声,低低的说道,
“是你......从来就不想懂我。”那个年入中旬的男人,那个独揽众权,掌握着苏丹命运的男人,声音里竟是满地疮痍,失望无奈。
夜雨柔沉默了,这些年,他们彼此互相折磨,直到此刻,她都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已经早就不想回去了,早就不想他了,我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好好做苏丹的王妃,做一位称职的妻子和母亲,可是拉赫......”
夜雨柔深吸一口气看着他道,“你未曾理解过我,未曾站在我的角度去想过,你一直都在以你自己的方式去试探一切,凯瑟琳吹枕头风,你当真是那么没有理智的吗?我知道你气我,我也承认自己那个时候是恨你的,我不爱你,也是那个时候,可是现在,你我夫妻多年,我试着去接纳一切,承担一切,可是你却从没有改变,一意孤行,现在,连自己的女儿也要逼迫,拉赫,你永远都不配得到我的原谅!”
她以为他会改,她也做到了不去反抗,因为越反抗,受伤害的人就越多,可她没有想到,拉赫从来都是没有理智的。
而如今,她伤害到了自己的女儿,夜雨柔无论如何都不能置之不理。
当年没有保护好九歌,如今绝不会再让她受伤害,还是她最重视的亲情的伤害。
拉赫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缓缓道,“多尔的父亲掌握着苏丹绝大部分的经济,现在正是非常时期,如果......”
“我不管你的那些治国理论,我今天来就是问你要回女儿。”夜雨柔愤然打断他的话。
拉赫皱起眉头,没有说话,苏丹如果不仰仗多庸,苏丹的经济该如何,他是一国之主,不能不为国家考虑。
“总之,她一定要嫁给多尔。”拉赫决然道,这是他事先就答应了多庸的。
拉赫自己也的确是有些心虚的,九歌是他的女儿,可是拉赫并没有多大感触,也许是因为子女多的原因,拉赫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那些女儿的路也都是一样的,嫁的不是国内王储就是商业大亨。
外人传言拉赫无心肝,也许是吧,他的心里真正爱的,是这个国家。
并且,为了国泰民安,他什么都会牺牲的,亲生骨肉也比不上他心里的天下。
拉赫是一个绝情狠厉的人,他连自己都不宽容,怎求得他会对别人好。
这个男人,偏执的可怕。
因为深深了解他,所以夜雨柔也不想继续说下去,说的再多,对他来说,都是没有用的,还不如直接说明来意快一些。
“她在A市已经有了婚约了,并且是别人领过证的妻子,对方在A市地位显赫,拉赫,你是想引起国际纷争吗?”
夜雨柔厉声道。
这一幕是那么熟悉,一层一层的揭开心底处的伤疤。
上半辈子,她已经毁在了苏丹,下半辈子,她一定不让女儿重蹈覆辙,走她的旧路。
无论是用什么方法,手段,夜雨柔都不会让九歌嫁给多尔。
她这一生颠沛流离,无家可归,可这都已经是过去,现在,她要让她的女儿过上正常的生活,拥有幸福的家庭,嫁她爱的丈夫,生他们爱情的结晶。
九歌小时候没有享受过的幸福,就让那个孩子来给吧。
如果时间准时的话,那个孩子,明早应该就来了吧,所以她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将九歌救出来,哪怕还是关着都好,只要不是第一监狱就行,那里除了拉赫,其他人都是没有办法进去的。
“这还不至于上升到国际纷争的地步,再说,她在A市的身份怎能与苏丹的九公主的身份相比,那个A市的陆家大小姐已经不存在了。”拉赫冷冷的说道。
换句话说,现在在苏丹的,只有一个九公主,要嫁给多尔的九公主。
无论夜雨柔怎么说,拉赫都不松口。
夜雨柔气极,索性不在跟他废话,独自推着轮椅就朝第一监狱的方向走去,拉赫神色一凛,急忙跟上前去。
那里机关重重,一个不小心就是万箭穿心,在这一点上,拉赫还是知晓分寸的。
月光下的影子,一长一短。
拉赫默默的走在她的后面,夜雨柔自己摇着轮椅,期间拉赫要去推她,却被夜雨柔挥了过去。
拉赫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你这样手不酸吗?”
“不要你管。”夜雨柔赌气道。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夜雨柔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摇着轮椅的手又加快了速度。
温和月光下,竟然看到她的颊边泛起了微微红晕。
拉赫缓缓的勾起嘴角,低头看着别扭固执的王妃,流露柔光。
自从他强行让她嫁给他的这些年,夜雨柔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这种小女儿似的赌气,埋怨,虽然是在吵架,可拉赫的心里竟然是如此欣喜。
他们这些年,不是闹就是打,从来没有过像此刻这个时候,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心里竟有一些前所未有的满足。
“我们......要是一直这样该有多好。”拉赫的声音轻轻的,很低很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但是,夜雨柔还是听到了,摇着轮椅的手顿了顿,下一瞬,又变得若无其事。
夜雨柔闭了闭眼,细想着这些年发生的种种,都像是一场梦。
他知道拉赫的心里很想要那种平凡流水的小幸福,可是夜雨柔给不了他。
她承认自己还是心存芥蒂,内心深处抵触着他,拉赫的暴躁,也许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吧。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第一监狱的门口,在一座假山后面,没有一个人把守,门前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一缕清风。
夜雨柔还想上前却被拉赫拉住轮椅,“我来。”拉赫道。
拉赫伸手在门的上方摸着什么,接着便听到咔哒一声,门开了。
夜雨柔急切地摇着轮椅就进去,拉赫的手不由得护在了轮椅把上,即使心有埋怨,可还是害怕她会受伤。
第一监狱不像普通的监狱,黑暗潮湿,相反,温暖干燥。
走道的灯光发出橘色的微光,照亮了脚下的路,没有难闻的气味,也没有蛇虫蝼蚁,夜雨柔的心里微微安了一下,九歌没有受苦就好。
拉赫仿似看出了她的想法,呛声道,“放心,毕竟是我的女儿,我还没那么丧尽天良。”
夜雨柔不屑的嗤了一声,丢给他一个白眼,丧尽天良的事情你做的还少吗?
当然,她是不会说出口的,要不然免不了一场大吵,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去看女儿。
但是拉赫却不这么想,他竟然很享受这种老夫老妻似的拌嘴,“怎么?不信?瞧不起我?”
夜雨柔睁了睁眼,神经病吧这个人。
“我哪敢瞧不起您呐,惶恐了。”夜雨柔道。
拉赫斜睨着眉,脸上竟有一丝迷茫,“什么惶恐?”他没听懂。
两人说到现在用的都是中文,主要是夜雨柔从来就不用别的语言同他说话,拉赫当年逼着她学苏丹语,夜雨柔那股倔劲上来了,就是不学。
以至于后来拉赫拿她没有办法,就自己去偷偷学了中文。
当拉赫第一次用那蹩脚的中文和夜雨柔说话时,夜雨柔捧腹大笑,最后忍不住一点一点纠正他的发音,才有了现在他的中文流利。
那个时候,是他们关系最和缓的时候,也是夜雨柔认命了,尝试接纳他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拉赫,对她,的确是极好的。
可拉赫毕竟是苏丹人,和所有外国人一样,不懂的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所以他不懂什么叫惶恐。
“没什么,”夜雨柔摆摆手,懒得解释。
而拉赫却像一个执着的敲榆人,拽着她的胳膊势必要问出答案,“是什么意思?”
夜雨柔无奈的叹了口气,“都活大半辈子了,怎么还执着的像个孩子一样。”
拉赫怔了一下,眼底略过一抹不自然,缓缓的松开了她的胳膊,然后推着她的轮椅向前走。
“就是害怕的意思。”夜雨柔蓦地出声,最终还是给他解释了。
拉赫的手紧了紧轮椅的把,眼底含着浅浅笑意。
没想到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僵硬的关系,竟然在此刻得到了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