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幸运。
  幸好九歌离开了苏丹,遇到陆家的人,免难于苏丹宫廷的纷纷扰扰,让她有一个安静温暖的童年。
  陆旷修问他发现了什么。他是发现了,不过只是猜测,他怀疑多庸恶心的勾当,让他的儿子多尔娶九歌,但是多尔喜欢男人,就算娶了妻,最多有名无实。
  可是,多庸不是。
  他曾经查过多庸的过去史,与其说是过去,不如说是混乱的情史,多尔的母亲好像就是不堪忍受多庸糜乱的私生活,重度抑郁自杀而死的。
  如今,他要喜欢男人的儿子娶妻,说白了,最终目的是为了自己方便吧。
  经历过风雨的人,一定是懂得许多大是大非,看透尘世,但是有一些资本家是没有家庭观念的,有的只是奸商一般的饱暖淫私欲,可偏偏这种奸商总是屹立不倒。
  夜朗想起中国有句古话,叫,好人不长命,坏人遗天年。
  以陆旷修的洞察力肯定很快就会察觉到的,到时他的愤怒应该不比自己少!但现在,他不想说,多庸的恶心的让自己难以启齿。
  “你之后会知道的,”夜朗道,借着暗色里微弱的光,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催促道,“时间不多了,你现在得马上离开,拉赫现在应该发现了。”
  陆旷修将东西装好,两人从小路离开。
  上次走的宫廷大门,不过现在宫廷大门已经被严加看守,增加了许多巡逻的人,肯定不能再从那里离开了。
  夜朗知道一条生僻的密道,不过那里杂草丛生,鲜少有人会去,但那也是唯一的出口了。
  ..........................
  此刻的拉赫已经听到了消息,监狱里的看守全被陆旷修打趴下,躺在地上痛苦的哼着,陆旷修虽没有伤他们性命,但也没少让他们吃苦头,每个人不是折了胳膊,就是腿骨折了,然后被陆旷修打晕了,才有了后来醒来的痛哼声。
  拉赫面色铁青地看着躺在一团的侍卫,怒不可竭。
  “这么多人看守连一个人都拦不住,一群废物,以后别在王宫出现。”拉赫斥声道,甩着衣袖,怒气冲冲的走了,后面一阵求饶声也视而不见。
  杜萧尘还在床上躺着,手里拿着止痛粉正在给伤口包扎,突然外面一阵骚动,就听见“陛下,陛下”的声音响起。
  杜萧尘赶紧随便包扎了几下,撂下裤腿,神色如常的站起身,走到门前。
  这时,拉赫正好朝他走来。
  拉赫双眸黑沉沉的看着杜萧尘对面已经空了的牢房,双手紧握成拳,压抑着怒气沉声问道,
  “夜朗呢?”
  杜萧尘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道,“我伤口裂开了,刚才狱医来看,跟着他去了治疗室,出来时夜朗已经不在了。”
  反正就是,我也不知道的样子。
  旁边弓着身子低着头的侍卫,额角止不住的冒着冷汗,面色如蜡,一脸要死了的样子看了杜萧尘一眼,眼睛里仿佛要哭了的样子,六王子啊!您这是一本正经的撒谎啊!我们会死的啊!
  拉赫冷冷的看了杜萧尘一眼,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但是看着他大腿处冒着的血迹,也难辨真假。
  转头问向杜萧尘旁边的侍卫,“你!”拉赫指了指他。
  侍卫身子一抖,心里乱颤,脑中只游荡着两个字,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麦卡丹说的真与假?”拉赫问道。
  侍卫咽了咽口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心里犹豫着该怎么说?
  说是假的,他们势必被波及,拉赫处罚的方式他也不是没见过,任何人都不想承受他的处罚,说是真的吧,暂且能保住现在一时,可日后要是追查起来,他们还是难逃一死啊?
  “是......是真的。”最后,侍卫还是决定顺着杜萧尘的话,能保一时是一时吧,怎么能保住脑袋怎么说。
  杜萧尘挑了挑眉,默默的看了眼侍卫,他都已经坐好被拆穿的准备了,却没想到最后来了这么个反转,他有些惊讶。
  拉赫沉默着,看了看侍卫,又看了看杜萧尘,从鼻间哼出一声,转身离去。
  待身影走远了,空气中同时响起两声松了口气的声音。
  杜萧尘扬着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伸手拍了下侍卫的肩膀,笑道,
  “你怎么不拆穿我?”他都明目张胆的说起谎了,本来就打算破罐子破摔的,谁知道这侍卫竟然跟他走同一战线去了。
  侍卫被他拍的吓了一跳,擦了擦冷汗扬起比苦瓜还苦的脸,生无可恋的说道,
  “六王子,我还不想死啊!”
  “噗”
  杜萧尘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安慰似的拍拍他,“你我以后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不如你就跟着我吧,怎么样?”
  其实陆旷修只是说着笑的,散一散刚才那紧张的透不过气的气氛。
  没想到侍卫却瞪着圆圆精亮的大眼睛一脸认真的看着杜萧尘,一把抓住杜萧尘的手道,
  “真的吗六王子,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你会保我的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还不想死啊!!!”
  侍卫说着还挤出了两滴眼泪,杜萧尘哭笑不得,看着他那想哭又不敢哭的憋屈的样子,好笑不已。
  蓦地,顿住,杜萧尘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惊讶的张了张嘴,看着他的脸一时哑然。
  侍卫是真的害怕死的,他可没有那些什么忠贞报国,忠心耿耿的伟大情怀,他很俗的啊,他就是想活着啊,奶奶还需要他养,小侄子也需要他供,还有恩怨没有了结啊!
  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就被拉赫定了死罪,所以一听到六王子说他跟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脑子里闪过的想法就是拽紧这颗救命稻草,抱紧杜萧尘的大腿。
  杜萧尘有点懵逼,指了指他的脸,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侍卫看着他不明所以,看见他指着自己的脸,茫然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湿的,是刚才挤出来的眼泪,顺手擦了一下,没在意的瞟了眼手,这一瞟可出事了。
  手上那黑黄黑黄的东西是神马?
  卧槽!卧槽!卧槽!
  侍卫的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侍卫的脸瞬间绿了,转身背着杜萧尘欲哭无泪。
  这可怎么办?他不会看出来了吧?侍卫撇着嘴,早知道就不装可怜了,这下哭的可好了,把自己底给哭出来了,呜呜......
  “你......”杜萧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侍卫的小身子一震,竖起耳朵听杜萧尘道,“你是女的?”
  轰!
  完了!
  被发现了!
  侍卫低着头,四处看着,看看怎么样逃出去比较合适。
  陆旷修觉得这个小侍卫挺有意思的,刚才跟他打做一团的时候,他从头到尾也没有真的动手,而且打架的空挡他就觉得这个侍卫的身子偏于单薄,一点都不像苏丹成年男性的身体,不过当时看着他黝黑的脸也没觉得是女的。
  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很多男人的身体比女人还瘦弱,很正常。
  但是这个侍卫刚刚哭过,泪水将她的脸蛋弄湿了一大片,黑的黑白的白,本来他还没什么怀疑,以为他是长藓了,指着他的脸是想告诉他要不要去狱医那里看看,因为看着还挺渗人的。
  没想到他伸手就去擦他的脸,接着杜萧尘就看到了,黝黑的粉质下居然是张白皙嫩白的脸,再加上她的各种反应,杜萧尘怀疑她是女的?
  伴着这个怀疑他问出了口,看着她默不作声的反应和有意识的回避,杜萧尘已经确定了,她就是女的。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狱长是女的,苏丹从来就没有这个规定,不管什么士兵一律都是男性,而她不仅是女的,还做上了狱长,最重要的是没被人发现过。
  如果不是今天杜萧尘碰巧看见,他可不可以认为,她的身份从来都没有暴露过。
  其实那会儿如果他反抗的话,陆旷修又带着伤,是处于劣势的,但是他没有反抗才让夜朗离开了。
  问题是夜朗离开后,他也没有去追,也没有去禀报,后来杜萧尘自己在处理伤口,他还在一旁帮忙。
  杜萧尘只是觉得惊讶,就没有其他感觉了,只是看她的反应,他肯定是在害怕自己揭穿他吧。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只是觉得奇怪而已。”杜萧尘看她一直背对着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害怕,说这些希望能缓和一下她的紧张。
  侍卫听后慢慢的转过身,她低着头,没有看他,杜萧尘无奈的看着他的头顶。
  “没事,你别怕。”杜萧尘安慰她,本来他就无心宫廷内的任何事,也不去好奇,只要没有危害到他,杜萧尘是什么都不会管的。只想告诉这个女扮男装的侍卫,让她不要害怕。
  “我......”侍卫抬起头,眼泪湿湿的看着杜萧尘,鼻音有些重,
  “我们家没有钱,奶奶年迈,弟弟还小,家里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听说到苏丹宫廷可以挣很多钱,我就来试试了,因为狱卒的工资最高,又只要男的,实在没办法,真的很想要赚钱,所以就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女扮男装混入宫廷做了狱卒.....”
  侍卫紧紧抓着杜萧尘的一角,恳求道,“六王子,我只是想要赚钱,只要赚够了给弟弟上学,给奶奶治病的钱,我就会走的,求求你不要告诉揭发我,求你了......”
  终究是个女孩儿,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杜萧尘本来就不想揭发他的,知道他的不得已之后,竟还想帮她。
  “我知道了,你先别哭。”杜萧尘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又把她带进里间,轻声道,“就算我不揭发你,可是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啊!呜呜......我不想死啊......”杜萧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的哭声打断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别哭,你刚才也帮了我一把,我在宫廷也没有心腹,反正我们各自又掌握了各自的秘密,那就一起瞒着吧,我想让你跟着我,这样你不会被发现,我也保证了我的事情不会被说出去,你觉得怎样?”
  侍卫懵了懵,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了眨,杜萧尘以为她没听懂,又耐心的说了一遍。
  “你明白了吗?”杜萧尘问她。
  侍卫猛地点头,举起双手表示同意,“六王子,有你护着,我以后一定以你为首,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无二心。”
  她眼里的忠诚逗笑了杜萧尘,其实他也只是让她心安,想了想一个小姑娘混在男人成群的狱卒堆里,坚持了这么多年没有被发现,想来也是聪明的姑娘,懂得怎么保护自己和与人周旋。
  当然,杜萧尘还是不能完全信任她的,剩下的时间有待考验,宫廷内人心复杂,一不小心就是掉入万年坑里出不来了,杜萧尘也不敢太大意。
  杜萧尘还跟他聊了很多,知道他是中苏混血的,名叫格西,来宫廷四年了,今年才刚刚升为狱长的。
  一旦让拉赫知道她身居宫廷多年升为狱长的,竟然是个女人,拉赫一定会觉得有辱宫廷廷风,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她受罚,连带她的家人可能都难逃一死。
  杜萧尘从刚才知道她是女人的那一刻,还是很震惊的,后来听说了她的故事,更觉凄苦。
  她求他不要揭发她的身份,杜萧尘不禁苦笑,别说揭发,宫廷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轮不到他的。
  他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六王子,众所周知。
  身边没有一个亲信,没有一个能值得相信的人,众所周知。
  论才情,比不上二王子罕缪斯;论能力,比不上三王子夜朗;论武职,比不上四王子翰达斯;
  在宫廷,他一直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再加上他从小到大,不曾经常回来,宫廷的人新旧更替很快。
  不过,今天看穿她,也是幸运吧,至少在这个偌大的宫廷里,有一个稍微可以信任的小跟班。
  杜萧尘告诉她等他禁闭结束后,就会跟狱首去将她要过来,一个狱卒,这样小的事情,是没有多严格,到时随便编个理由就行了。
  格西听后又是一番千恩万谢的,又给杜萧尘换了药,那小心翼翼地样子,好像很怕杜萧尘下一秒就不要她了似的,尽管杜萧尘告诉他别紧张,她只是答应着,行动却还是以往。
  杜萧尘无奈,索性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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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朗和陆旷修已经穿过了杂草丛生的小道,前面冒着若隐若现的亮光。
  陆旷修快步走过去,手脚并用开出一条道来,两人来到洞口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多处被拉破,狼狈不堪,但是两人也都没管,继续在洞口周围观察着环境。
  夜朗说他先探出去看看有没有问题,陆旷修在后面把风。
  悉悉索索好一会儿,夜朗回来了,冒出一个头,冲着陆旷修点点头,表示可以走。
  这个洞口真的是通往外界的,外面是一条破旧的巷道,堆满了杂物,还能听到老鼠叽叽喳喳的浅叫声。
  黑夜里两人像是夜行侠一般,穿过一条条道口,一个个关卡。
  夜朗将陆旷修带到事先准备好的地方,那里安排了直升机。
  “快走吧,拉赫的人估计马上就追来了,”夜朗说道。
  陆旷修站在登机口,眉头紧皱,似是在思考什么。
  “拉赫知道后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不如一起走吧,男儿志在四方,不怕东山再起。”
  陆旷修说道,他的意思是想让夜朗跟他们一起在A市,那里是中国,是A市,拉赫干涉不到的过度,那里有足够的安全。
  夜朗带着他们逃了一次又一次,拉赫这次对他肯定不会关禁闭那么简单了,权势上的人被利欲熏心的时候,是六亲不认的。
  拉赫已经失去了九歌这个筹码,无论如何他都会想法设法的找其他东西弥补,可偏偏九歌是弥补不了的,那就势必会找代罪羊。
  现在拉赫所处的境地,明显是毫无回旋的余地了,夜朗十有八九会被当做代罪羊的,或者说,是威胁。
  而夜朗摇了摇头,拒绝了。
  “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中国不是有句古话,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应该不会杀我的。”夜朗苦涩的笑了笑,“最多,是废黜王子吧,与王位无缘了吧。”
  陆旷修的眼底闪过一抹惋惜,夜朗成为新一任苏丹王,应该是人民喜闻乐见的吧,只是经此一事,他该如何翻身。
  “回去告诉我母亲和妹妹,我没事,再怎么还有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张王牌,他不能拿我怎样的。”
  “好,我的号码你也有,你最好还是给你的心腹留一个我的号码,如果需要帮助,我义不容辞。”
  “好,母亲和妹妹就拜托你了。”夜朗伸出手,陆旷修回握。
  妹夫与大舅子的合作,经此一事,还算默契。
  两人都是各自领域里的佼佼者,各个方面都不输于任何人,强者与强者,总是格外的惺惺相惜。
  最后,陆旷修坐上直升机离开,这几天惊险焦急的事情,陆旷修还没有合上过眼,此刻坐在直升机里,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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