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寺庙。周围特别安静,尤其是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我心里特别安静。
  一辈子倒是没有什么大起大伏,比如说突然死了,但是没有,只是反复的被命运的齿轮,推到风口浪尖,然后再一个大回转,整个人掉下来摔的粉身碎骨,这就是折磨。
  老和尚看起来岁数很大了,看我的时候,眼睛都不能集中,手放在胸前,道一声阿弥陀佛。
  我跟师傅说了我的心酸,师傅点点头,很安详的跟我说。
  “世事无常,无常世事。”
  我不懂,他用很浅显的话给我解释。大体意思就是,我这辈子的不幸是因为我辈子造的孽太深重,一定要偿还来。
  “那些离了婚的,出了轨的,何尝不是上上辈子的轮回。”老师傅说。
  我笑笑,捐了些香火钱,就下了山。
  走在路上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坏人要回的长活的潇洒,这是我一直不能理解的。
  按照师傅的那套轮回转世说,大体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无非就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万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活着就是一种折磨,人会看着自己的女儿出生,看着自己的父母亲戚老去去世,这就是一种折磨,新人换了旧人。
  我瞒着金成来的寺庙,金成根本不相信什么轮回转世。
  我一开始特不信,但是糟糕的人生我除了用信仰来解释,还靠什么?
  金成很高兴的在准备我们订婚仪式上的东西,包括我穿的衣服。说是订婚仪式,其实也算是一次商业聚会,毕竟现在金成和商界会长他们联合其起来对付左右,他们这撮人只要有空,就会聚在一起。
  按理来说左右不是傻子,看的是一清二楚,但是左右没有动静,特别安静。
  “这个礼服是不是特别好看。”金成特别得意的给我展示他在法国定的那套礼服。
  我点点头,继续忙自己和。我心很乱,我觉得我们现在办的事情特别不道德。
  左右公司的股票每天都是跌停状态,打不开跌停板儿股票就没法抛。现在愤怒的股民就差把左右给弄死了。
  现在国外公司听到国内媒体的造谣,和左右合作的公司屈指可数。
  把人往绝路上堵,简直不给人活路。我第一次觉得金成的嘴脸变了意味儿。
  但,我还是等着订婚仪式那天的到来。
  金碧辉煌的酒店,穿戴整齐的服务员,门口宾客停的车,哪个都不下一千万。砸钱的场面挺轰动的。甚至比左右结婚时候的场面还轰动。
  “看来是砸了不少钱啊。”我笑着对金成。
  可能金成没看出来我笑得意味儿,特兴奋的给我介绍龙虾是从澳大利亚空运过来的,鳗鱼是从法国空运来的。
  “那我应该出国,这样在仪式上你的未婚妻也是空运来的,特别协调。”
  金成没说话,皱眉看着我,最后才说了一句,“以往,别耍小孩子脾气。”
  别耍小孩子脾气。这个意思就是我任性了呗,我就应该配合媒体和业界的商人们展现出金成多爱我多爱我的画面呗。
  “到演戏那天,我会准时到来的。”我笑着和金成说。
  金成没有拦着我,眼睁睁看着我走。
  我觉得,自己好像一场笑话。
  订婚式那天,正好是五一,小黄金周。北京到处都是人,各种媒体敬业的是不放假的,所以我们的订婚式,在我的假笑和金成的满意中开始了。
  无非是金成当着全场宾客的面儿对我说他多喜欢我,多会对我好。
  我看了台下,果然左右没来。其他商业巨头都来了。
  金成的舅舅拿着一块儿小手绢儿抹眼泪,记者自然是不愿错过这精彩的瞬间,问金成的舅舅为什么要落泪。金成的舅舅就开始从金成小时候一直说到成年。
  金成笑着一直安慰舅舅。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意思就是说金成从小就心地善良,品行优良呗,自产自销自夸,就是金成舅舅的目的。
  我们进行到这个步骤,下一个步骤就是大家自由吃喝。
  我没想到的是沈家人来了,当然老太太没有亲自来,毕竟她在法律上来说,应该是在监狱里的人。
  沈倾笑着接受媒体的采访,说对自己前妻订婚的感受。
  我看金成,金成皱眉,跟我说他不知道沈倾怎么来了。
  “我不可能给沈倾下请帖啊。”金成很焦急的解释。
  我相信金成还没有下作到这种程度,不至于去给沈倾下请帖。
  反正自打沈倾进了这个宴厅之后,觉得浑身难受不自在,总感觉沈倾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
  后来发生的一幕。这辈子我都忘不了。
  沈倾“不小心”把一杯红酒洒在我身上,顿时我就成了全场的焦点。闪光灯各种拍。我估计,明天的报纸上绝对有报道说沈倾因为嫉妒前妻订婚,搞破坏。
  再然后,大门开了,左右左上带着十几个保镖进来。
  左右西装笔挺,手插在口袋里,笑得特别阴冷。
  “这里交给你照顾,那我先去祝贺新人。”
  自打左右进来的那一刻,整个宴厅的气氛凝固到不能再凝固,所以我们能清楚的听见左右说的每句话。
  左上坏笑,然后领着一群保镖坐在酒席上。
  左右走过来,看着我,笑得很礼貌,“订婚快乐。”
  然后从兜里掏出一红包给我。
  闪光灯咔嚓咔嚓照。骑虎难下,最好的办法还是收下。说一声谢谢。
  左右笑了,说真乖。
  金成很小声愤怒的问左右搞这么大阵仗干嘛,左右挑眉,手在空中随意一指,“这片儿酒店是我家的,你应该不知道吧。来自己家有什么错么。”
  那种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表情。确实挺气人的。
  但没有办法。
  “再说了,你们搞这么大阵仗对付我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左右逼近金成面前,说的特别小声、
  金成很愤怒看左右,但是没有理由反驳,毕竟理亏的人是我们。
  “这种场合下,你很别扭吧。”左右笑容带着一丝心疼。
  “左右别闹了。赶紧走。”我说。
  这样下去,我们除了成为笑话,还能怎么着。最好的方法是,我们不要两败俱伤。
  “要特么不是看在以往为难的份儿上你以为我会像今天这样轻饶了你和王会长?我是爱作秀,今天我也在作秀。”左右声音很平静,每个字都咬的很重。
  “给老子砸。”
  左右手指一横,冲着左上一笑。
  我的耳朵和眼睛被人捂住,我能闻到那双手上有种淡淡的烟草味儿和松香气味儿。是左右没错。
  “你特么的给老子放开以往。”
  金成气急败坏的声音,在离我五六米的地方。
  那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刺耳的声音,就算是耳朵给遮挡住,也能听见各种瓷破碎的声音,还有人们尖叫的声音。“
  “摄像机啊都给砸了,老子陪。”左右的声音特别清晰。
  我挣扎要摆脱左右的手,但是左右实在力气太大,我动不了。只能冲他吼,“左右你特么的在玩儿火,这特么的犯法你知道么。”
  沉默几秒钟之后。
  我知道,我自打小时候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左右就特么的知道,我这辈子都在玩儿火。
  心脏很异样,不知道是左右说的话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就是心里难受。
  后来我放弃挣扎,反正已经这样了,没办法挽回。只能看着左右沦落。
  “罪魁祸首是我么。”我问左右。
  左右放开手。
  整个宴厅被糟蹋的不成样子。杯盘狼藉和相机砸爆发出的焦灼味道混合在一起。
  我站在左右面前,抬头看他。
  左右始终用一种很深沉的目光在看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感。
  “以往,咱们两个以后是生是死都不要再管对方了,以后我不会再救你。以后我要死的时候,千万不要救我,听见没有。”左右手想要落在我肩膀上,最后还是撤回去。
  左上和那十几个保镖将手里的棍子塞到西服里藏起来。若无其事的看着我和左右。
  左右笑得特别凄凉,冲我点点头,然后跟他们一起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破破烂烂的宴厅里。金成和大家伙儿早不知道去哪儿了。
  那种凄凉孤楚无能为力的感觉,一般人是体会不到的。
  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到自己家里。
  洗了澡换了衣裳,坐在沙发上,想着左右说的那句话。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我以前不是问过他么,小时候我们是不是见过,是不是认识,那个时候他明明说我们不认识,今天这个意思是他见过我。
  我已经记不起以前发生过什么,毕竟失忆症对我来说真的不好恢复,这些年。我什么都没记起来。
  换句话说,要是小时候我和左右认识的话,那沈倾和王扬自然也是认识我的才对。
  我爸以前也说过,是左右的爷爷给我爷爷穿小鞋,让我爷爷郁闷致死。
  我特么突然就想笑了,一路以来这么多的蛛丝马迹,我竟然没想到要拼凑在一起。
  我觉得是时候我要面对那段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