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兴市交警特勤队,在市区专职处理交通事故,凡是在道路上发生的交通事故,小至挂擦,大到死伤,都由他们受理。
  每年市区都有几十人死在车轮子底下,对他们来说,处理这类案子轻车熟路。
  我下了车,准备在李小枫赶来做笔录之前,找到何花,打探事故进展。
  “你是小白?”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一身休闲装的何花站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我,感觉像在等我。
  要找的人正好就在眼前,该不会是巧合吧?我就在这里问好了,免得在里面碰到李小枫。
  你到这里来,是不是找我有事?何花抢先说道,眼神里,透出一丝耐人寻味。
  他知道我到这里来的目的?
  我说,我来询问昨晚交通事故的案情。
  何花很聪明,在他面前不用绕弯。
  “我记得你是个实习生,昨晚还晕倒在现场。”
  何花笑,连他也看不起我。
  我有些恼怒,实习生走到哪里走被人看不起?
  不说算了,我自己去查。
  何花叫住了我,微笑的表情变得一本正经。
  他左顾右盼,走到我面前,小声说,他刚才已经给我们所的李小枫打过电话,叫他暂时不用来做笔录了。
  何花说,他知道我会背地里来查这个案子。
  我不明白,他怎么知道?
  何花伸着头,嘴巴靠近我耳朵,细若蚊声:“晚上九点,等我电话。”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问题了?我对何花说。
  何花点点头,一脸肃然,说这里说话不方便,到了晚上就知道了。
  说完,和我握了握手,笑眯眯地离开了。
  我记得,根据办案程序规定,当事人笔录要求在案发后24小时内询问。何花终止对李小枫取证,安排单独见面,他想和我说什么?这么简单的案子,直接在办公室里,花个十来分钟就可以搞得清清楚楚。
  他要是发现了李小枫的问题,为什么不直接举报?他对我这么上心,难道想利用我实习生的身份揭发李小枫?
  昨晚李小枫说话得罪了何花,何花也许想报复,但又不想让李小枫知道是谁在背后整他。
  我的脑海感觉像塞了一团浆糊,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我转身,打算步行回家,步行,可以清晰一个人的思路。
  突然,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我。
  我转身,警惕地看着身后。
  道路两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大白天的,不会是上次那个带着警帽的中年警察吧?
  我浑身颤抖了一下,还是不要吓自己了。
  整整一天,我都在思索着昨晚的事情,茶饭不思,在焦虑与徘徊中,等待着夜幕降临。何花很准时,晚上9点整,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的是个三位数字内部短号,666。他一个普通警员,哪里弄来这么好的短号?
  我接了手机。
  “插旗山路34号!”电话那头简短地说了地名,我还没说话,对方就挂了。
  我拿着电话,一阵无语,约个谈事的地方搞得像特务接头一样。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打了个出租车,按照他电话里说的地址出发了。
  到了目的地,我惊讶地望着何花给我的地址。
  他究竟想干什么?
  按照他说的地址,我被司机拉到了殡仪馆门口!没错,确实是殡仪馆,门口挂着几个残破的大字,在昏黄的路灯下,老远就看见了。
  何花这人,直接说就好了,拐弯抹角地说什么插旗山路34号,怕我不敢来?
  我小声嘀咕着,往大门里面走,只走了几步,便停下来了。
  深更半夜的,朝殡仪馆里看去,黑洞洞的,几栋孤零零的建筑物在黑夜中显露出巨大的阴影,一点光线都没有。
  我一个人夜闯殡仪馆,我是疯子吗?
  我站在大门边,试想了下里面的情景,大腿不由自主地打着闪,转了身。
  天这么黑,里面连盏灯都没有,还是在门口等那花警官好了。
  “呵呵......”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声很浅,划破了黑夜中的沉寂。
  这笑声平时听着没什么,在这特殊的环境下,我感到手脚冰凉。
  我转过身,门口的阴影里站着人,模糊的光线中,显出一道消瘦的身影。
  是何花。
  他要吓死我么?深更半夜,哪里谈事不好,偏偏要到这里来。我对着他发了几句牢骚,压抑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一些。
  “呵呵,真不好意思。”何花眯着眼笑道,“既然做蚯蚓了,还怕泥巴敷眼睛?做咱们这一行,来这些地方是家常便饭,小兄弟,害怕了?”
  我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警察,只是个警校生,到底有什么大事要事还要我到这里来说,能不能换个地方么。
  不能!
  我无语,那直说了吧,到底什么事?是不是关于李小枫的?
  不是!
  那他打算说什么?
  “先进来吧,等会儿我会慢慢和你说。”何花没收起了笑容,大门口的灯光从上至下照射着他,显出了他那张有些阴暗的脸。
  眼前这个交警,也只是打过两次照面,要说熟悉根本算不上。
  此时此刻,他突兀地把我叫到这鬼地方谈事,怎么能不让我顾虑?
  跟着去?
  心里已经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感,前面未知的黑暗,是谁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退缩;
  借故离开?
  会让何花认为我这个人胆小怕事,而且不信任他。虽然我真的胆小怕事,但如果失去他的信任,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
  “小兄弟,你有点怂啊!”何花笑道。
  我望了他一眼,好吧,去就去,有一个警察在,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何花递给我一个小瓶子。
  是清凉油。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我说。
  何花嘴角一咧,说怕我等会收不了刺激,又晕倒。
  我无语,李小枫误导了何花,何花根本不了解我。
  我伸手退回了清凉油,抬腿走进了大门。
  何花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微笑着跟了上来,带起了路。
  事到如今,要想查清案件,我已经没有退路。为了搞清楚事实的真相,别说进殡仪馆,就是半夜刨坟埋坑,也得硬着头皮上。
  或许,殡仪馆里面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是我过于担心而已。
  看何花的言行,应该是一个正直的警察,但愿这件事上,不要给我挖什么坑才好。
  何花走在前面,一路上,鸦雀无声,四周回荡着两人“噼啪”的脚步声,偌大的殡仪馆连个路灯都不开,真是省钱省到家了。
  我停了下来,惊讶地盯着前面带路的何花。
  他走在离我两步之遥的位置,黑漆漆的夜色中,空着两只手,什么都没有带。
  他手上没有任何光源,是怎么看清路的?
  他是夜猫子变的吗?
  “黑灯瞎火的,你走夜路都不用带手电吗?”我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软件,灯光发出来,虽然照射的范围有限,但勉强能看见身边几米范围内的事物。
  “经常处理事情,这里来得多了,已经轻车熟路了,呵呵。”何花淡淡地解释道,“你不是有手机吗?用你的就够了,再说我的手机也快没有电了。”
  他仍然没有拿出任何光源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对他的解释算是默认,就这样跟着他,一直默默地往里面走着。
  走到深处,整个殡仪馆依山而建,占地面积约有足球场那么大,仪式厅、家属接待室、火葬场等建筑物的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在朦脓地夜色出显出模糊的轮廓。
  进了殡仪馆大门走了一会儿,便走到了几十级台阶处,台阶的两边是家属接待室和殡仪馆办公室。
  台阶尽头,便是停放尸体的大厅,横向并排着,加起来总共有六间,每间大约有半个教室那么大。大厅的两侧分别建有食堂宿舍和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