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李小枫穿着运动服,站在某处游乐园恐怖鬼城的门口,双手插兜,一脸的笑容,旁边靠着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孩儿,女孩儿也穿着浅色的运动服,右手挽着李小枫,左手开心地向镜头招着手。
  女孩儿的脸上,戴着一个恐怖的面具,那面具的样子,歪斜错乱的獠牙下没有嘴唇,空洞的眼眶,狰狞惨白的假脸皮,和我今晚在殡仪馆停尸大厅遇到的女尸,眨眼看去一模一样!
  我的天,我看着照片,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面具的背后,不会就是那个事故现场死去的女子吧?
  我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李小枫、货车驾驶员、死去女孩那一张张怪异变形的脸,根本就睡不踏实。
  我没有做梦,隐隐作痛的伤口让我满头留着虚汗。迷迷糊糊中,我半闭着眼睛,盯着床边的窗户,始终觉得房间的窗户边有什么东西望着我。
  半夜的时候,伴随着一股阴冷的感觉,我躺在床上,突然之间,身上像压了一个人,对方若有若无的身躯束缚着我的四肢。
  这经历,比起在停尸间被女尸压着的感觉过之而无不及,我全身浑身僵硬,无法动弹,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恐惧、害怕、焦虑的感觉随之而来。
  想到家里还有母亲在隔壁房间睡觉,迷糊中,我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我睁开一丝缝隙的眼睛,只能麻麻杂杂地看得见房间内的轮廓,耳朵里传来“嗡嗡”的响声,依然有一股从心底传出的恐惧,似乎有什么东西将我从体内往外拉扯,这窒息感让我生不如死。
  不只是额头,我的手脚和后背都密密麻麻地渗出了汗珠,浸湿了衣被,这种感觉太难受了,生平第一次体会到。
  我歪斜着嘴,想叫喊一声,喉咙里却没有一丝声音。
  此刻,全身上下麻木不已,只剩下嘴里还有知觉,我一狠心,牙齿猛地用力,咬破了嘴皮。
  “呃啊!啊!......”
  随着嘴里一甜,我终于无比艰难地发出了一丝喊叫,这声音,随着我持续不断地喊出,越来越大。
  也就在喊出的那一刻,全身的紧迫感和束缚感随之消失。
  我停止了叫喊,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四周看上去再也没有了麻麻杂杂的感觉,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我稍微活动了一下四肢,平复着内心的不安,眼珠转动,观察着房间内的一切。
  当我向门口看去时,黑乎乎的门边,赫然站着一个人,居然是母亲!
  她没有开灯,窗外朦胧的光线照射下,显出她那张有些苍白的脸,凌乱枯燥的头发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
  “你......没......事......吧?”母亲缓缓地张着嘴,低沉平缓地说道,声音拖得很长,就像放慢了几倍的录音,听得我双手发凉。
  “妈?”我颤巍巍地喊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到床头打开了房间的内灯。
  在亮光的照射下,母亲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嘴里絮絮叨叨地着什么。
  看到这个动作,我知道,母亲患有抑郁症,她现在,又在梦游了!
  我抬头看着墙上的鈡,正好凌晨12点。我小心地走下床,轻轻走到母亲身边,将她送回了卧室,扶着她,重新躺回了床上。
  母亲这个病不是短时间可以治好的,我现在也只能希望她安安稳稳地睡觉,不要再起来了。
  我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等感觉上恢复了平静,便转身,关了房灯。
  当我按下了开关的那一刻,随着房间的光线暗淡的一瞬间,我眼角余光似乎看到对面大楼的楼梯口,站着一个人,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谁?”我喊了一声,走到窗边,仔细向外看去,昏暗的楼道里,站着那个有点像父亲,穿着警服的中年人,她的脸在警帽下泛着绿光,空洞的眼睛,望着我家的窗台......
  第二天,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上午9点过了。
  想到实习期还得上班,我猛然翻身爬起,穿好了衣服,出了卧室。我走到客厅,家里冷冷清清的,空无一人。奇怪了,以往母亲早上起来得很早,一般都要叫我起来吃早饭,或者催着我起床上班。
  今天怎么没有反应?
  “妈?”我嘴里轻声叫喊着,顺着家里走了一圈,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
  也许她早上叫过我,独自上班去了,我没有听到而已。我看了看餐桌上,空空如也,早饭也没有。
  算了,时间不早了,我还是先去单位看下再说。虽然实习期间没有工资,但是我还是需要派出所的一纸证明,才好交给学校说明我假期实习过,只有这样才能顺利毕业。
  我穿好了衣服,决定还是先到单位报到,再找个机会偷偷溜出去吃个早饭。如果太晚,早饭就不吃了,毕竟一上午看不到我的人,被领导知道了还是不好的。至于昨晚殡仪馆的事,等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再联系何花,看看他那边事情有什么进展没有。
  当我赶到所里的时候,抬脚一进大门,便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不对。走进办公大厅,在周围同事如同针刺一般的惊讶眼光中,空气中包含着一股肃杀之气。每走一步,我都渐渐地感到胸中压抑无比,就像无助的溺水者,慢慢地沉入黑暗的海底,让人逐渐踹不过气来。
  “白乐天,方所长刚才说,如果看到你,就让你到办公室去一趟!”辅警陈大武看见我,小跑过来,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他语气中参杂着一丝急促,看着他的眼神,让我瞬间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我点了点头,顾不得周围人的异样眼光,连忙上了楼,向方所长的办公室走去。来到门口,方所长办公室大门紧闭,我感觉到咽喉部一阵干涸,小站了片刻,清了清嗓子,刚举起手还没有敲门,门便打开了。
  开门的是李小枫,他脸上豪无表情,穿着一身便服,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有些发黑的眼堂看上去整个人有些颓废。看到我的时候,话也不说,转身又进了房间。
  当李小枫转身的时候,我看到父亲居然坐在方所长的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身体微微后倾,铁青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爸?......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按照这个表情来看,现在应该憋着一肚子股火,只是暂时还没有爆发出来。这无声的一刻,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乐天?你来了!来,进来坐!”方天明看见我站在门口,挥了挥手,态度还算平和,示意我到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在这种氛围情况下,我只能一声不啃,老老实实地按照方所长的要求去做。
  面对眼前“三堂会审”的架势,我敢肯定,自己应该是犯了比较严重的错误,不然方所长也不会把我爸叫过来。
  我斜眼看了看李小枫,他冲着我冷笑了一下,嘴角挂着一丝嘲弄,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他昨夜跟踪我,现在又在这里,难道背地里打了我小报告?
  可是,依照他和父亲过去可能相处不太愉快的经历来看,即使李小枫恶人先告状,也不会傻到把父亲叫来。
  “方所长,请问您找我进来,有什么事吗?不好意思,今天早上我来得迟了点,因为昨天忙得太晚所以......”
  “嘭!”一声巨响传来,还没等我把话说完,父亲伸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力道之大,声音之响,把桌面的茶杯都震得跳起,差点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