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全身一阵虚脱,两腿一软,重新坐到了沙发上。
“玻璃片太大,容易伤着人......”我缓缓抬起头,脑门上全是冷汗,看着李小枫,嘴唇轻微地颤抖着,无力地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解释。
“快、快!小李,去拿急救箱过来!”方天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脸上满是严峻之色,不知是因为我手上受的伤,还是看到了我刚才几乎疯狂的样子,连忙推了推李小枫。
李小枫满脸的疑虑,转身走出了门。
开门的时候,门口挤满了来偷听的所里的同事,看着门突然打开,纷纷四散而去。
“你!混账东西,来人!把他给我铐起来!”从惊异中回过神来的父亲,想到我刚才的惊人举动,更加觉得我的行为,只是对他尊严的严重挑衅。
他逐渐恢复了盛怒的表情,指着门外,恶狠狠地吼道,“你们人呢?马上给我铐起来!造起反了!敢在老子面前发火,老子今天不废了你!就不姓叶!”
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小要跟着母亲姓白,也许是对父亲大男子主义的不屑。
父亲姓叶,叫叶惜辉,也从来没有提过让我改姓叶,在我六岁那年,母亲患了抑郁症,病情随着这几年父亲脾气越发,而变得越来越严重,我心疼母亲,这一切的后果,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哎呀老叶,别、别生气啊!你们两爷子今天是怎么了?都吃了火药了?”方天明看到父亲的样子,感觉事态不但没有平息,矛盾反而逐渐升级,着急地两手紧握,再次走到父亲面前,拉拉扯扯之后,强行将他拉到了门外。
“你说个锤子!你刚才看到没有,看到没有?那兔崽子干的什么事?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个畜生东西打算冲老子丢玻璃渣!”父亲在门外激动地说道,“老子养了他这么多年,没想到是他妈只白眼狼!老子今天非弄死他不可!......”
大门发出“哐哐”的响声,方天明和父亲在门的另一面发生着剧烈的拉扯。
“老叶,老叶!你,你先听我说,乐天刚才有点问题你发现没有?”方天明小声说道。
“什么问题?”父亲的声音,随即大门停止了颤动,接着听到了两人是窃窃私语。
不一会儿,门开了,李小枫提着急救箱走到我面前,清理了沙发上的玻璃渣,帮助我清理伤口。狂怒之后的我,开始感到伤口产生一股撕裂般的疼痛。
李小枫抓着我的手,拆开手上的旧纱布时,嘴里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低头看了看,手掌上的伤口,虽然已经在医院做了消毒处理,但是被咬的周边已经变色发黑,肿胀的伤口裂缝看得见里面白翻翻的烂肉,一道道黑色的血管纹路从伤口附近散发而出,和中了毒差不多。
在旧伤的旁边,又多了几道被玻璃划伤的伤口,不断地冒着黑血,整个手掌看起来惨不忍睹。
方天明和父亲在门缝处,发现了这惊人的一幕。父亲开门进了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手,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这,乐天,这是怎么回事?这伤口是哪里来的?”方天明跟在后面,知道父亲的意思,连忙询问道。
“没事,昨天在街上被疯狗咬了。”我语气冰冷地答道。看着手上的伤口,虽然触目惊心,内心震撼,但是在愤怒之余的情绪左右下,也变得有些无所谓了。
“被狗咬能咬成这样?”方天明嘴里念叨着,转过脸和父亲面面相觑。
他们两当了多年的警察,当然知道被狗咬是什么样子,这伤口显然不是一般的动物造成的,但是看到我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方便多问。
“老叶啊,乐天还是个孩子,有话慢慢讲,不要像对待犯罪嫌疑人一样嘛!你看看,你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方天明朝我爸使了个眼色,将他推到椅子上重新坐下。
意思是让他注意自己的言行,在这么下去,非逼出什么事不可。一边看着李小枫给我处理伤口,一边打扫了地上的玻璃碎片,然后走了过来。
“乐天啊,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爸爸的脾气差大家都知道,你不要往心里去。他啊,就是这个样子,发起飙来谁的面子都不给。你是他儿子,更应该比我们都清楚这一点,你要控制下自己的情绪,冷静下好吗?”
方天明侧过身,开始做起了我和父亲的思想工作,“你啊,问都不问清楚就动手,一点也没个父亲的样子!”
方天明坐到我旁边,拉着我的手,和风细雨地说了老多,作为派出所长的他来说,这方面工作真是手到擒来,说的几句话晓之以情动之理,很快将气氛调节得缓和了些。
看到双方情绪好了些,他话风突然一转,“乐天,你说说,昨晚晚上你去哪里了?”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方天明为什么要问我昨天晚上去哪里了?听到这个问题,我抬起头望了望李小枫,他正坐回椅子上,双手扶着把手,饶有兴趣地回看了我一眼。
果然是他背后做的小动作!
我只是实习生,不能独自办案,昨天夜闯殡仪馆,愣头愣脑地跑去查探尸体,按道理是违反办案程序的。现在看来,李小枫已经把知道的事情都向方天明透了底。面对方所长的询问,我只说昨晚在殡仪馆里,调查前天晚上发生的交通事故。
“乱弹琴!警察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跑去办案子,还调查,调查个铲铲!”我爸坐在对面,听到我的回答,气不打一处来,小声地喃喃自语。方天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又在发什么杂音?你老老实实坐着就行,后面的事等我来问好不好?
这一眼,看得父亲自顾自的转过头。
方天明继续问我,“乐天啊,你昨天去殡仪馆,看到交通事故的两具尸体没有?不要怪方叔叔问的话多,今天上午交警队来电话,说殡仪馆的尸体昨晚被盗了。你在所里呆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交通事故该怎么处理,是交警队的事情,但是如果尸体被盗了,就要我们派出所来管了!”
方天明说到这里,转过头盯了一眼李小枫,“据说,你昨晚独自跑到殡仪馆里去了,至于你冒这么大的胆子到里面去有什么目的?谁和你一起去的?在里面具体做什么?方叔叔还不知道。事关重大,目前我们已经封锁了消息。幸运的是,死者的家属交警队和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在家属得知这个消息前找到那两具尸体,所以有关昨晚的具体情况,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尸体被盗?”我喃喃地重复着方所长的话,难道在我和何花离开后,那具女尸也失踪了?
事件发展得令人匪夷所思,我就算说了昨晚的遭遇,眼前这三个人谁会相信我?尤其是父亲,早已坐在椅子上蠢蠢欲动了,我要是这么说了,不知道他又会发什么神经。
我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如何比较合理地回到方天明的话,这么说感觉不对,那么说感觉也不像话。
而方天明,则像一只老狐狸一样,眯着眼睛,细细地观察着我脸部五官肌肉的扭动,目光炯炯,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到我说谎话的破绽。
“啊!对了!”经过激烈的思索,突然,脑海里的灯一亮,恍然大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