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什么?该说对不起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一开始不就是自己心甘情愿如同飞蛾扑火般地扑上去的吗?又何来对不起?
  陆璟宸静静看着床上的顾慕涵,她满脸满眼的泪水,细听,还带着轻声的哽咽。
  过了一会,顾慕涵两手平放在脸上拂去泪水泪痕,下床去了。
  似乎昨晚是把她弄疼了,她走路的时候都有一些摇曳,像被风吹弯了腰的小树一样。
  从衣柜里随意找出了一套衣服拿着进了浴室里,等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陆璟宸依然坐在原位不动,目光里了无情绪,却也是喜怒无常。
  她走到衣柜边上,找到自己那个黑色的行李箱,打开摊在地上,便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陆璟宸看着她不断往行李箱放东西的动作,只觉得刺眼,要是再这样下去,他难保自己不会一时因情绪而伤了她。
  于是,他强迫着自己沉下心来,缓慢走去了阳台上。
  他在躺椅边上的位置坐了下来,阳台上没有铺地毯,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打在他的脸上、身上,明明是淡黄的光线,陆璟宸却觉得心里是无边无际的荒凉。
  像是想起了什么,陆璟宸如深潭的眸一下子就放到了身边的躺椅上,目光不断在上面扫视着,长臂一伸,手里便多了一包烟。
  他靠在身后冰凉的墙壁上,一根根地从烟盒里拿出抽,过了一会,身边便是烟雾缭绕如同迷雾,陆璟宸有一瞬间反而觉得身处这里如同仙境一般。
  可仙境总归是仙境,那也是神仙住的,而他,只是一个连同心爱之人都留不下来的凡俗世人罢了。
  顾慕涵的东西并不多,依然还是一个行李箱,就可以搞定一切,收拾完衣物和必要用品,顾慕涵最后把通知书放进了行李箱的最上面,用上了她平时买东西时送的那个最漂亮的包装袋。
  她立在行李箱边上,想了一会,又从里面翻出陆璟宸所有的衣服出来,刚刚拿东西的时候,他们有些衣服是错开重合在一起的,所以现在衣柜里有一些乱,她既然都要走了,那就把人家的东西全部给人家归位好。
  屋里很静,静得好像整栋别墅里,只有顾慕涵一个人收拾行李时发出的细碎声响。
  或许,也可以说是她心里细碎的声响。
  脸上的泪水,原本已经消失不见。可顾慕涵收拾完东西,准备要去浴室拿出自己平时用的护肤品时,晃眼就看见了头靠在阳台墙壁上,一只手伸在躺椅上,另一只手正夹着香烟往嘴里臭进抽出,不断往外吐着烟雾的陆璟宸。
  他的双眼都轻轻磕上,鼻子似乎都在随着吐出的烟雾不断移动,那烟雾似罂粟般吸引着她。
  顾慕涵无心再看下去,那样子的陆璟宸,让她觉得心里像被鞭子抽打一般的疼。
  她要转身走。
  可阳台上,传来了他的咳嗽声。一声声大力的咳嗽,如同要把心肺都要咳出来,往浴室里走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了下来。
  心里不断叫嚣着过去关心他,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毕竟他才换上骨髓不久。
  可是,顾慕涵硬是一只手放在心口上,不断下压,仿佛如此,就可以把她一颗乱跳的心脏停止。
  往浴室走的脚步如千斤般重,可她还是一步步往浴室越发地逼近了。
  她立在浴室里,脸面对着宽大干净的镜子,里面的自己,双眼都是红肿的,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许多一样。
  忽地眼底那一串湿又从眼角开始不断地往外漏,顾慕涵慌张着下意识转身就把身后的门给反锁了,她也顺着身后的门缓慢滑下,坐在浴室地板上,头靠在门上。
  任凭她的双手不断在脸上交换擦着,可眼眶里就像是洪水泛滥般波涛汹涌而来。
  擦了一会止不住了,顾慕涵便不再做无用功,任由眼泪一滴滴往下无声地流着。
  一直到眼眶发干发疼,眼里再也没有任何光点涌出来。
  她起身立在镜子面前,她也不再往里面看,只是把脸放在水龙头下面去,让清凉干净的水浇灌在自己红且热的脸上。
  等她再次走出卧室的时候,卧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了烟雾。
  顾慕涵在浴室外站了好久,久到她感觉四肢隐隐有些发麻。
  从今以后,这样空荡荡的房间,便是给她思念成疾的情感腐烂的场所。
  不过那有如何,现在的她,应该是要向前走的。
  正如那首歌写的,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顾慕涵轻吐了一口气,沉静了一下心境。
  而后,慢慢地往床边走去。
  两人在上面欢好了一整个晚上,他的清眸,他的情欲,他的隐忍,他的爱意……,还有他的聪明,他的城府,他的好,他的坏。如潮水般全部侵袭进她的脑海里。
  手下,一下下抖动着床上的床单被套然后一寸寸整整齐齐重新布置在宽大柔软的床上。
  因为他时常会突然要工作,卧室阳台上还放着一个小小书桌,上面整齐摆着一台备用电脑,一个笔筒,笔筒之下还压着一些白纸。
  顾慕涵是想要走之前,把卧室收拾得整整齐齐,像自己从未来过那样。
  可这书桌上,那么干净整洁,还需要怎么收拾,她只是转身把躺椅上面随意放着的毛毯铺散在躺椅上,倾身下去开始折叠起来,然后放在躺椅正中央。
  抬眼看了一下四周,转身就要离开这个住了好几个月的房间。
  她忽地顿住了脚步,心里狠狠跳动着重新转过身去。
  身子有些不受控制地往阳台上干净整洁的小书桌边走过去,在那个黑色皮椅上坐了下来。
  身下的皮椅软软的,与她此刻身上的僵硬截然相反。
  过了一会,伸手在笔筒里随意抽出了一支笔出来,又在下面随意抽出一张白纸,竟不知怎么回事,就在白纸上整整齐齐留下了一排字印。
  如若真是有缘,我终会不顾一切地朝你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