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八年的五品工部郎中,政绩平平,无功无过,好端端的怎么会升迁?而且一升便是连升两级,做上了正四品的中书侍郎?
那当然是因为苏吟秋的缘故。
太子门下的尚书郎亲自给他送的升迁文牒,赏赐了白银二百两不说还特地言明,他的侄女苏吟秋在食鲜宴中救治太子殿下有功,太子很是赏识,夸赞他教导有方,门风不弱,让他好好表现,日后定有重用。
苏长仁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一不留神就攀上了太子这桩高枝,心中不知有多欢喜,就差没把苏吟秋当做宝贝供起来,哪舍得因为秦春英两句话责备她?
再说了,他那两个不争气的女儿,一个比一个不中用,除了要钱买漂亮衣裳,好看的首饰,什么都不会。今儿得罪这个,明儿得罪那个,指望她们是指望不上了。
好在苍天有眼,来了个伶俐乖巧又懂事的苏吟秋。
恨只恨她不是自己亲生,适才听尚书大人的语气,太子殿下似乎对苏吟秋青眼有加,格外看重,日后若是福缘深厚入得太子殿下的东宫,他也能捞个便宜国丈当当。
他这边想得很美,那边端亲王府便派了人来。
进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姑姑,发髻束得妥妥帖帖,面上不苟言笑,言行举止也是规规矩矩,乍一眼瞧见了,还以为是宫里来的嬷嬷。
“老身姓方,是端亲王府授人规矩的姑姑,苏小姐可以叫我方姑姑。”
苏吟秋乖乖巧巧的上前见了礼,声音软糯的唤了一句:“方姑姑安好。”
那方姑姑面无表情,淡淡开口:“苏小姐是二公子未过门的妻子,日后亦是老身的主子,不必向老身行礼。”
苏吟秋只觉得这方姑姑冷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心里想着若是真要学了她这些规矩,日后到了端亲王府岂不是也要变成她这样没有人情味的木头人?
“老身是奉王妃之命前来督导苏小姐学规矩的,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苏小姐见谅。”说着,便伸出平直的手掌对苏吟秋道,“苏小姐,请伸手。”
苏吟秋不知所以,茫然的将右手递了出去。
“掌心放平,如老身这般。”
苏吟秋不敢置喙,依言照办。
下一刻,方姑姑从袖中抽出一根七寸长的戒尺狠狠的打在了苏吟秋的手心。
“啊呀!”苏吟秋吃痛,忙将手撤了回来,只见掌心通红一片,痛得钻心。简直比小时候大师傅督促她练字的时候下手还要恨。
“方姑姑,你这是干什么?”
学规矩便学规矩,好好的为什么要打人?端亲王府哪有这样的规矩?
方姑姑面不改色,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丝毫的起伏:“回苏小姐,这是王妃让老身教您的规矩,王妃说,您既然已和二公子有了婚约,就不该再有其他的肖想,今日这一尺便是教您不该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端王妃这话并不隐晦,苏吟秋自然听得明白,只怕是那日萧云弈肆意张扬,带着她在京都街头策马而行的事情传到了端王妃的耳朵里。
任谁听了此等传闻想必都会以为是她苏吟秋不守本分,起了妄念,不满足只做二公子的正妻,挖空了心思想更进一步做端亲王府的世子妃。
解释无意,也无从说起,难道她要告诉方姑姑,并非她痴心妄想,而是萧云弈死皮赖脸,狗皮膏药一般粘着她撕都撕不掉?
这种话谁信?
“吟秋谨记王妃教诲,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不敢有丝毫逾矩之念。”说完跪地磕头,没有为自己分辩半句。
方姑姑侧了侧身,让身边的侍女把苏吟秋扶起来:“老身已经说过了,苏小姐是主子,老身是奴才,受不起您的大礼。您若真心知错,日后当面向王妃请罪便是。今日老身只是奉命来教苏小姐规矩的。”
说完又让苏吟秋将手掌伸出摊平,并且还不许将手撤回。
她的力道很重,虽说口口声声尊苏吟秋是主子,但下手之时毫不留情,就像是个只认规矩不认人的活木头。
端王妃派这样的人来责罚她想来也是有她的深意,若换做旁人只怕多少会有所顾忌,下不了狠手。
打了足足十下,手心被打肿了,红辣辣的一片。苏吟秋咬着牙不吭声,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打完时唇角都咬破了皮,满嘴的血腥味。
“今日的规矩就暂且学到这。”方姑姑收了戒尺,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明日裕太妃要见您,您早做准备,明日辰时有车驾会到苏府门前接您。”
说完便带着随身的侍女退下了。
裕太妃是端亲王的生母,当今太后的胞妹。姐妹二人同心同德,辅佐先帝数十载,已是大胤民间的一桩美谈。正因如此,端亲王在诸多亲王侯爵中才独得圣宠,备受倚重。
不过听说近来太后玉体欠安,裕太妃受召入宫陪侍已有半月,怎么才一回王府就急着要见她?
难不成端王妃今日刚派人来教她一遍规矩,明日又要到裕太妃跟前重温一遍?
可无论如何,太妃召见不得不去,不管是福是祸,总是躲不掉的。
夜深,苏吟秋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手上的伤虽然已经涂了膏药,可毕竟不是灵丹仙草,哪有这么快就能见效的?
好不容易酝酿了一丝睡意,朦胧中听到窗户那边传来响动,一睁眼便瞧见一黑影掠了进来,娴熟的将屋里的烛台点亮。
明暗的光影勾勒出那人棱角分明的轮廓,昏黄暖意的烛光笼罩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萧云弈一回头,板着一张俊朗邪逸的面孔,眉梢冷峻卓然,目光飘向苏吟秋受伤的手掌,双手环胸,颇为解气的轻哼:“让你嘴毒咒老子早死,叫人打板子了吧?活该!你这丫头就是欠收拾,一日不打上房揭瓦,依着老子看,就该多打你……”
嘲讽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苏吟秋黑亮的眼眸包了一框的泪花,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腾出手扔了个枕头过来:“滚出去!”
无端受他牵连让人打了一顿手心,他不宽慰讨饶便罢了,竟还有脸在她面前冷嘲热讽?真当她是谁都能来捏一下的受气包?
“你特么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