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王府,有婢女为苏吟秋引路。
里头雕梁画角,恢弘大气。亭台轩榭,精致雅观。又有假山池沼,奇花异树错落其间,可谓布局紧凑,一步一景。
莫怪都说端亲王府独得盛宠,只怕是皇家的避暑别院也不过如此。
王府的婢女懂规矩,话不多,苏吟秋一路也只打听了世子萧云弈的一些零碎信息。
到了后院佛堂,苏吟秋一抬头便见一妇人衣着简素,手中捏着一串菩提子立于佛前,虔诚敬拜。
“王妃,苏小姐到了。”
妇人闻言缓缓转身,面色虽带有几分病态,但举止端庄,眉目慈和。
“吟秋拜见王妃。”苏吟秋礼数不全,慌忙行礼。
“快些起来,不必拘礼。”端王妃上下打量着苏吟秋,含着浅淡的笑意微微点头:“你母亲的衣裳穿在你身上倒也合衬,眉眼像极了她。”
苏吟秋站起身,略显拘谨,将一个没见过世面乡野丫头的腼腆胆怯拿捏得恰到好处。
“方才有人拿了枚玉簪前来冒充,苏小姐你可知她们是何人?”端王妃踱步到苏吟秋面前,不露声色的审视她。
此番她旧事重提,虽是要履行婚约,但苏万里之女离京十余载,在青州那穷山恶水之地,是否教化得体,有没有资格进端王府的大门还有待考量。
况且,听守门侍卫来报,那两个行骗之人与苏吟秋本就相识,这一前一后的行径实在令人费解。
“那是小女的婶娘和阿妹。”苏吟秋眸光晶亮,毫无遮掩,“今早是她们陪着小女一同前来的。只是,小女胆怯,不敢入府,这才让婶娘与阿妹替小女登门拜访,若是失礼唐突之处,还请王妃莫怪她们,此事皆因我而起。”
原来是苏家的主母和千金。
端王妃亦是通透之人,自然知道事情并非苏吟秋所言,况且,二人进门之后便一唱一和蓄意冒充,显然想取而代之。只是她们机关算计,却万万没想到,当初苏万里与端亲王互换信物是在沙场身陷敌营之时,随手折下桃枝便削刻成了一对粗糙不起眼的木簪。
此后,二人联手大败敌军,建立奇功,这对木簪也成了二人生死之交的见证。
“当真如此?”端王妃垂眸,轻拨着手中的菩提子,“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说与我听,本王妃定为你做主。”
言下之意,只要苏吟秋此刻揭露秦春英,苏兰芝二人的卑劣之举,端亲王府会为她讨回个公道。
“多谢王妃好意,吟秋感激不尽,但事实确是如此。”苏吟秋异常笃定,没有任何怨言。
端王妃略略点头,再细细瞧着苏吟秋,若有所思。
此女纯良敦厚,倒是个安分的孩子,只是性子软弱了些,没有名门闺秀的大气,恐怕难登大雅之堂。想来是父母双亡,无人照拂的缘故。
这不是她的过错,自然也怨不得她。
不过,这门婚事原本是为长子萧云弈打算的,若让她做了世子妃,怕是有欠妥当。
端王妃深思一番又道:“你不远千里来到京都,我端亲王府自不会背信弃义,以你这样的身份,能嫁我次子云深做正妻也不算亏待了你。”
端亲王膝下有两子,嫡长子即为世子,次子则并无封号。
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婚姻大事断没有长子未娶,次子成亲的道理。
端王妃这番话显然是有些轻视苏吟秋的意思。
苏吟秋非但不觉得委屈,反倒暗暗松了口气,拜谢:“全凭王妃做主。”
万幸与她定亲的不是世子萧云弈。
听说他性子骄躁,蛮横又不讲理,仗着皇帝与太后的偏爱,肆意妄为,目无法纪。
带兵打仗倒是有些孤勇,单枪匹马就敢闯入敌营取敌将项上人头。为将三年,逼退北燕五十里,剿灭胡匪上千余,对待战俘亦是出了名的残酷。
剥皮抽筋,食肉饮血,简直与禽兽无异。
苏吟秋对他自然也是敬而远之,但无奈母亲的遗物在他手中,还需设法拿回来,少不得要与他打一回交道。
“既是如此,那过两日我端王府便带上聘礼到苏府提亲,届时再择选良辰吉日为你与云深操办婚事,你看可好?”端王妃瞧着苏吟秋知进知退,又很识大体,心中甚是满意,如此一来也圆了王爷生前的夙愿。
“王妃做主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苏吟秋微微垂眸,迟疑片刻,恭谨道:“小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往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太过拘泥,有话但说无妨。”
“小女久居青州,未曾习得礼数,唯恐日后嫁入王府折损了端王府的颜面,还请王妃允我三个月的时间学习周全,之后再行婚约。”
苏吟秋一番话说得恳切,但言词却磕磕巴巴,显然是太过紧张拘谨。
端王妃闻言略有惊异,本以为乡野来的小丫头未见世面,平白捡了一个能嫁入王府的机会,怕是恨不得立即就能拜堂成亲,攀附权贵。可苏吟秋却有自识之明,主动要求推延婚期。
“也好。”端王妃一番思虑,觉得苏吟秋所言不无道理,即便不是世子妃,她端亲王府的儿媳也不能丢了皇家的体面,况且京都名门望族的女子个个都饱读诗书,深谙音律,若苏吟秋什么都不会,场面上总少不得要落人笑柄。
“你初来京都是该花点时间适应适应,京都毕竟与青州不同,婚约既是早就定下,婚期自不必操之过急。改日我端亲王府会派个伶俐的姑姑到苏府悉心教导你的礼仪。”
“多谢王妃!”苏吟秋抑制不住欢喜,赶忙拜谢。
端王妃多留了苏吟秋片刻,与她寒暄了几句,之后因身子困乏便差人送她出了王府。
临走前,端王妃还特意嘱咐管家挑几件像样的首饰和布料送到苏府去,毕竟是要嫁进端亲王府的人,总不至于还穿着粗布旧衣,让人瞧见了难免编排她端亲王府待故人之女太过凉薄。
出了王府的大门,秦春英和苏兰芝母女还在等候,苏吟秋谢过方才为她通传的那个侍卫,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向马车。
苏兰芝沉不住气,劈头盖脸的就是一番质问:“说!怎么回事?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