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妥?你看云深哥哥都未发话,想必是对苏小姐的琴艺十分的自信,哥哥你就莫要操心了。”萧清仪看见萧云深的态度,更加没了忌惮,直接走到苏吟秋面前挑衅道,“怎么样苏小姐,弹首曲子而已,你不会拒绝吧?”
  “我……”
  话未出口,一旁的苏兰芝便站了起来,抢着开口道:“回禀郡主,我家阿姐不懂音律,你这般算是为难她了。不如由我代为抚奏,免得坏了诸位的雅兴。”
  她的琴艺自是不能与裴玉轻相提并论,但为了他日的富贵,也值得冒险一试。若是输了,情理之中,旁人不会多说什么,若是侥幸胜了,那可是极大的出彩,名动京师也未可知。
  “你算什么东西!”萧清仪冷眼一扫,对苏兰芝的行径十分的厌恶,鄙夷道,“本郡主同苏吟秋说话,何时轮到阿猫阿狗插嘴了!”
  苏兰芝早知萧清仪目中无人,骄横跋扈,但不曾想言语竟如此刻薄,半点颜面都不留,顿时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尴尬万分,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歹她父亲也是当朝五品的工部郎中,祖父还曾是先皇的帝师……
  苏慧茗则聪明得多,她早看出姐姐想趁机出风头,可惜却没有眼力见,这种时候站出来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反正苏吟秋已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就算她什么都不做,清仪郡主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她只要暗中不动,等着两个姐姐丢尽颜面,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苏吟秋,怎么?怕了?想当缩头乌龟?方才不是还口出狂言……”
  “我才不是乌龟!”苏吟秋被萧清仪一激,晃悠悠的站起来,两边的脸颊红扑扑的,显然是贪杯喝多了,就连说话都不太利索,“我,我弹便是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没人逼着你!”萧清仪闻着她一身的酒气暗自冷笑,瞧她这样也不像是会弹琴,如今还醉了酒,一会儿不知要闹出什么样的笑话呢!
  旁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萧清仪在刻意刁难,但既然萧云深都没意见,也无人再出言阻止,一个个端着酒杯眯着眼,就等着看好戏。
  裴玉轻本不愿以己之长欺负人,但被萧清仪推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没办法,况且,心爱之人就在席间,她多少存了几分私心,想借此机会展现一番。
  等下人焚了香,摆好两把七弦琴,裴玉轻暖声问苏吟秋:“苏小姐,你想弹哪首曲子?”
  本意是为了迁就苏吟秋,让她选自己熟练的。
  苏吟秋露了几分怯,显得底气不足,乖乖巧巧的作了个揖:“我也不知,姐姐弹什么曲子我便跟着吧。”
  此言一出,两侧的才子佳人都笑翻了,心说还真是个狂妄自大不知深浅的乡野丫头,这种大话也说得出口。便是京都教坊最好的琴师也不敢如此口出狂言,裴大小姐的见识才华本就非同一般,她会的曲子只怕这小丫头听都未曾听过。
  众人只当她是酒喝多了,没有多想。
  “好,那就弹一曲《九霄》吧。”裴玉轻倒没有小瞧人,心里还想着毕竟初来京都不久,也是不易,等会稍微让着她些,不叫她输得太难看。
  《九霄》乃前朝琴圣所创,极负盛名,通晓音律之人无不以此曲为标榜,也不算欺她孤陋寡闻。
  纤细如葱的玉指轻轻一拨弄,悦耳的音符便如泉水一般流淌了出来。
  裴玉轻不愧是京都有名的才女,这一出手便引来了诸公子的抚掌称赞,而另一侧的苏吟秋,则无人寄予希望。
  苏吟秋脸上潮红未退,局促不安的坐在琴台前,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将两手搭在琴弦上,旋即,曼妙的音质从指间潺潺流泻。
  不同于裴玉轻的正襟危坐,端庄淑惠,苏吟秋连坐姿都不端正,咋一看并非深谙音律之辈,但微妙的是,她的十指一触碰到了琴弦,就仿佛被赋予了另一副灵魂,指法灵动,轻拢慢捻,娴熟轻巧。琴音更是慷慨缓急,激越悠长。
  略懂音律的人都知道,与裴玉轻这样的高手同奏,能跟上她的节奏不落下乘已是十分难得,但是苏吟秋非但没有被裴玉轻的琴声所埋没,反而气势更胜,大有喧宾夺主的意味。
  同样的手法,裴玉轻并非不娴熟不精准,但琴音中却多了几分规矩和束缚。相比之下,苏吟秋整个人似乎都已融进了情景当中,琴音更是轻逸无拘,洒脱如空中飞鹤,乘风而起,遨游九霄。
  “铮——”一曲将尽,裴玉轻的琴弦蓦地崩断,面色发白,眼底一片死灰。
  输了!她输了!
  输给了边境小城籍籍无名的苏吟秋。
  琴曲弹一半,她便输了,只是心有不甘,拼力的想要追赶,可如此输得更惨。因为她的心已不净,心不净琴音必浊,最后更是急躁中抹断了琴弦。
  尾音落下,在场众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看着兔子一样纯良无害的苏吟秋。她似乎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一鸣惊人,弹完了曲子便惊惶不安的回到座位上,腼腆不安的模样叫人瞧不出一丝的锋芒。
  都说人不可貌相,看来这苏吟秋也并非等闲之辈,莫怪端亲王府的二公子从头至尾都不曾发话,怕是早知对方藏巧于拙。
  一干人心思百转,胡乱猜测,但最为惊讶的还是苏兰芝和苏慧茗姐妹。
  青州那等穷乡僻壤之地,哪来的高师能教出苏吟秋这般惊才绝艳的琴艺?为何她在苏家这几日,丝毫没有显山露水?难不成是故意隐瞒什么?
  裴玉轻毕竟一直都是人人簇拥的大才女,陡然间跌落神坛,当着心爱之人失了颜面自是无地自容,当即掩面痛哭着跑了出去。
  萧清仪见好友受辱,心中更是不忿,狠了心要挫杀苏吟秋的风头。
  “哼!算你有几分本事!”她恶狠狠的咬牙,红着眼道,“不过今日是诗文大会,你总要做首诗来瞧瞧,不然便是不给我恭亲王府的面子!”
  萧清仪这番话说得极重,已然有了威逼之意。
  苏吟秋吓得缩了缩脖子,肩膀微微的发颤,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对面几个公子见了都有些不忍,想要替她说句公道话,但碍于萧云深在场硬生生忍住了。
  “清仪,不可胡闹!”萧岸生怕妹妹把苏吟秋为难得太过不好收场,赶紧上前阻止。
  “我没胡闹!哥哥,今日诗文大会请的都是京都有真才实学之人,让她做首诗怎么了?若做不出来便不该厚着颜面坐在此处!”
  “这……”萧岸一脸的为难,实在是拿这个娇宠坏了的妹妹没法子,只好客气的询问苏吟秋,“苏小姐,你意下如何?若是为难的话……”
  “自然不为难。”不等苏吟秋开口,苏慧茗站起身,柔声道,“我家阿姐琴艺精湛,富有诗才,区区一首小诗又有何难?”言罢回身对苏吟秋道,“今日世子设宴,本就是以文会友,阿姐莫要自珍自藏,枉顾了世子的一番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