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仁这回这真的动了肝火,厅堂里的茶盏杯子被摔了一地,满目狼藉。苏府的其他人生怕引火烧身,全都躲得远远的,只有秦春英没有法子,不得不去给两个女儿讨饶求情。
“你还有脸替这两个不中用的废物求情?”苏长仁正在气头上,不留情面斥责道,“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竟当街被恭亲王府的下人赶了出来,如今朝中上下不知有多少同僚明里暗里在笑话我!我苏家的颜面全让你们给丢尽了!”
丢脸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恭亲王世子素来和太子殿下亲近,若是因着她们惹了太子不喜,日后他在官场上的运势只怕也走到头了!
秦春英一个妇道人家哪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瞧见管家取来手腕粗的木杖,登时脸都青了,忙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老爷,妾身确有教导不严之责,你要打要骂冲着我来,她们毕竟是待字闺中的女孩子家,真要动了家法,日后身上留了疤可怎么再找富贵的婆家?”
苏长仁指着一旁跪在地上磕头请罪的苏兰芝和苏慧茗,气得声音发颤:“她们二人已是京都最大的笑话,你还做着攀龙附凤的春秋大梦?试问京都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谁肯娶这样一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进门!”
秦春英忙膝行上前两步,拉着苏长仁的衣角慌急道:“老爷,此事许是有些误会,改日我备了个厚礼带着她们二人亲自登门去给恭亲王世子请罪,世子向来仁善,想必不会再深究此事。”
此话一出,又戳到了苏长仁的痛处。之前为了让两个女儿能在诗文大会中出彩,钓上一个金龟婿,他足足出了一百两银子,为此吴氏还呷醋跟他置了气。
如今如意算盘落了空,竟还要再贴补一笔!
恭亲王府的世子那是什么身份地位,寻常的俗物哪能入得他的眼界?只怕没有个百八十两根本下不来!
“你的宝贝女儿闯的祸事,你自己去擦屁股,别跟我伸手要钱,本老爷没钱!”苏长仁冷哼一声,一甩衣袖,直接把秦春英给怼了回去。
秦春英不免犯难,她从娘家带来的那点嫁妆这些年贴补两个女儿也用得所剩无几,如今哪里拿的出这么多?
要怪,只能怪自己这两个女儿不争气,摊上了这么个烂摊子。
“老爷,要不然,让吟秋替我们出个面吧?”秦春英瞧着苏长仁的面色小心翼翼的开口,“她那日在恭亲王府出尽了风头,听说很得世子的赏识,若是由她出面为兰芝和慧茗说说情,想必定能平息这番风浪。”
听她这么一说,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苏长仁沉着脸想了想,吩咐管家:“去把吟秋小姐请来厅堂,就说本老爷有事与她商议。”
不多时,苏吟秋便跟着管家走了进来。
乍一见厅堂里跪着的秦春英母女,苏吟秋小脸一白,显得十分的拘谨不安,颤声:“侄女见过叔父,不知,不知叔父找我何事?”
“来吟秋,你莫要害怕。”苏长仁知道苏吟秋胆小,敛了敛怒火,语气缓和了许多,“过来坐。”
同时为了安抚她的紧张还让人端了一盘她爱吃的点心。
苏吟秋垂眼点头,慢慢的坐了下来,温恭乖巧的模样十分招人喜欢。
人不比较不知道,这一比较便有了高下之分,苏长仁瞧着自己那两个不省心的女儿越发觉得苏吟秋钟灵毓秀,温婉宜人。
心中不免感叹,若是苏吟秋是他亲生的女儿该多好!
“听说你在诗文大会上抚了一手好琴,连丞相大人家的千金都让你给比了下去,你是何时学的音律,怎么不曾听你说起?”
苏吟秋早就料到苏家人会有此一问,预备好的应答自然熟练于心。不过为了让人起疑,她说话的时候仍是低眉顺眼,谨小慎微:“我在青州的时候隔壁住了个教书先生,他的夫人喜欢抚琴,说我有几分天分便日日教我,我从未在外人面前抚过,也不知自己弹得好不好,今日在恭亲王府的别院实在是被逼无奈。”
“那,你的一手好字,也是同隔壁的教书先生学的了?”
苏吟秋轻轻点头:“是的叔父。”
苏长仁见她说话的神情认真小心,不像扯谎,点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小小的青州城竟藏龙卧虎,住着这样的神仙眷侣。不知你的这两位恩师可有名讳?日后若有机会,叔父想差人前去拜访,也好答谢他们对你的一番教导。”
说是答谢,其实不过是想寻到此二人,当做献礼为自己谋取官运富贵罢了。
苏吟秋不懂他却看得清楚,当今的太子求贤若渴,这般能人异士若是能进献给东宫,金银赏赐,加官进爵那是指日可待。
“吟秋不知。”苏吟秋怎能不明白苏长仁暗地里的心思,面上却平定失落的摇头,“大家都唤他们先生和夫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讳。他们也不常住青州,时常四处游历,居无定所,我来京都之前他们便已经离开了青州。”
此话半真半假,目的就是要断了苏长仁不该有的念想。
教她习字的私塾先生名叫韩维,是文坛大家韩念之独子,早年也曾为了功名寒窗苦读,可惜得罪了小人从中作梗,屡试不第。之后又与教坊的琴师风三娘情投意合,私定终身,二人就此离开了京都隐姓埋名,过着游山玩水,闲云野鹤般的日子。
陈伯与韩维在京都便相识,算是故交,苏吟秋尊他一声大师傅,风三娘便是她的师娘。
如今她离了青州,家中少不得要他们照应,怎能让苏长仁这等贪图权贵之徒去打搅他们的清净。
“那真是可惜了。”苏长仁闻言颇感遗憾,没有再多问,将话题引向正题,“叔父请你过来其实是有件要紧的事需你帮忙。”
苏吟秋赶忙坐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应答:“吟秋不才,来京都这些时日多亏叔父照拂,若有吟秋能出力的地方,吟秋定会竭尽所能,以报叔父的恩情。”
“好孩子,都是一家人,互相帮衬本是理所应当,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这般说话岂不是显得生分?”苏长仁嘴上虽这么说,但心中却很是受用。
原本苏吟秋攀上了端亲王府的高枝,又得了恭亲王世子的赏识,恃才傲物些也是人之常情,可她不骄不傲,谦卑恭顺,言语间难掩感激之情,可见对他这个叔父还是很敬重的。
如此这般,即便是日后两个女儿不中用,有苏吟秋在,他也能有所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