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吟秋不慌不忙,淡淡一笑道:“李医师莫急,我方才说过了,太子殿下的症状并非中毒所致。”她顿了顿,斟酌着开口解释道:“太子殿下脉虚无力,气短喘促,面色淡白略有虚汗,显然是常年肺脏虚损,肺气不足所致。故而太子殿下踏春出行才以帐篷掩护,不能吹风受寒。”
萧铭饶有兴趣的看着苏吟秋,摇了摇折扇道:“太子殿下玉体欠安只有东宫和大内的医师才知道,你这小丫头只请了一脉便能说得这般详细,倒是有几分真才实学。诚如你所言,太子殿下常年肺气不足,受不得风寒,今日踏春若不是太子殿下执意要来,我等也不敢相邀。不过即便你说对了,也未解太子殿下陡然呕血的症因。”
李医师也站出来反驳道:“太子殿下的肺虚之症老夫一直悉心看护,每日送服的温补汤药亦是从未断过,断不会出现病情恶化,呕血昏厥之状。你个黄毛丫头莫要不懂装懂,误了太子殿下的病情!”
“李医师的药方固然没问题,不过……”苏吟秋面色平定如常,缓缓开口:“太子殿下今晨所食之物中,西葫芦,胡瓜,韭菜皆是寒凉之物,最伤肺气,而午膳中味道鲜美的菱角菜亦是如此。加上路途车马劳顿,难免吹了些寒风,便加重了太子殿下的病情,故而出现了心肺气虚,呕血神疲的症状。”
萧铭听了,看了一眼太子的午膳,确实,桌上那盘菱角菜已用了过半,可见太子此前确实吃了不少。
“苏小姐所言甚是有理,不知李医师可有什么疑虑可以反驳的?”
李医师面色有些难看,他虽好大喜功,但侍奉东宫太子多年,也是有些真本事的。听了苏吟秋一番话自然已经知道自己何处出了差错,倘若日后追究起来,他这医官之位只怕保不住了。
就在他心思沉重之时,苏吟秋客客气气的对着他作揖道:“晚辈只是跟随伯父行医,耳濡目染,见识过几种相似的病症,不如李医师学识渊博,经验深厚。方才李医师想必也是太过关心太子殿下,才错漏了细末之处。太子殿下此刻性命攸关,还请李医师尽快用针为太子殿下温经通络,缓解病症。”
一番话进退得体,既为李医师保住了颜面,又舍弃了自己的功劳,丝毫不抢夺风头。
旁人只觉得苏吟秋恭谨自谦,很识大体,只有李医师心中明白,若不是苏吟秋提点用针灸先为太子散寒,在这药材匮乏的荒郊野外,他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苏吟秋此举不但让李医师暗自汗颜,还生出了几分钦佩。
小小年纪便如此宽宏大度,见识过人,实乃不世奇才,后生可畏!
“诸位先请帐篷外面等候,老夫这就给太子殿下施针。”
一行人于是全都退了出去,独留下李医师和两个亲卫在里面看护。
焦灼不安的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里头传来了太子咳嗽的声音,已然是意识清醒了过来,众人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太子既然并非中毒,只是误食了寒下气之物,自不必再问责,倒是萧清仪和苏慧茗,口口声声指认苏吟秋下毒,如今谎言不攻自破,明眼人都瞧得出其中有端倪。
萧铭当着萧岸等人的面开口:“苏小姐,方才清仪郡主和你阿妹指认你有毒害太子殿下的嫌疑,你既已自证了清白,当是无罪,可见此二人有蓄意诬陷之嫌,按照规矩该交由锦衣卫彻查,你意下如何?”
萧清仪和苏慧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陷害不成反而惹了一身骚,不免心中焦灼不安起来。
若此事真让锦衣卫纠察下去,那个为她办事的伙夫必然会扛不住重刑将她抖出来,到那时,即便是有恭亲王府做庇护,也少不得她一顿责罚。
“六皇子殿下。”苏吟秋略微思忖,平定道,“这原本就是一桩误会,没有必要再将此事闹大,不如就此打住,免得坏了诸位踏春的好兴致。”
萧铭深深的看了苏吟秋一眼,嘴角挽起:“既然苏小姐雅量不愿深究,那便如你所愿,等回了城中,我定会替你向太子殿下讨个赏赐。”
“多谢六殿下一番好意,尺寸之功不敢讨赏,不追究小女子冒犯唐突之罪已是大恩。”苏吟秋说完便作揖拜谢。
萧铭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但是心中已有一番思量。
端亲王府二公子这位未过门的正妻,出身微末却琴艺高绝,更写了一手连恭亲王世子都赞不绝口的好字,这在偌大京都已是十分难得。可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还精通岐黄之术,实在叫人大开眼界。
如此多才聪慧,有胆有识的女子,只做一个王府二公子的妻子未免太屈才了些,若能让他收入府中,为他出谋出力,那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
太子虽然已无大碍,但还需尽快回到城中开方抓药,于是踏春之行只能草草收场,各自折返回到城中。
苏吟秋看到萧云弈抱着胳膊站在绝影旁边,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方才,多谢你。”
萧云弈剑眉微挑,嘴角轻轻上扬,有种说不出的邪魅:“原来你不光会下毒,还会给人治病。那老子的病你什么时候也给我治一治?”
苏吟秋原本好声好气的道谢,没想到得来的却是一番戏谑,轻哼了一声冲他翻白眼:“厚颜无耻这种病,大罗金仙也束手无策,将军还是另请高明吧!”
萧云弈闻言朗笑出声,心说,这样牙尖嘴利拿眼睛瞪人的这才是他认识的小东西,方才眉头紧锁,愁云惨淡的模样不是她该有的神情。
“你都没治,怎么知道治不好?都说医者仁心,你怎么能如此对待自己的病患?”
“我又不是医师,哪来的仁心?”苏吟秋抿了抿唇角,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更何况,你已病入膏肓,没几年可活了,救与不救,并无意义。”